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白日里车水马龙的京城朱雀大街,此刻只剩下更夫老李头单调而疲惫的梆子声,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一下下敲着,像是给这座沉睡的巨兽计数着心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一丝沙哑,融入了初秋的微凉空气中。老李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号衣,正准备拐进旁边的小巷抄个近路,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却让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不是花香,不是脂粉香,也不是酒楼后巷潲水桶的馊味。
那是一缕……墨香。
极淡,极雅,仿佛上好的松烟墨在端砚里细细研磨开后,散发出的那种清冷沉郁的气息。可在这深夜的街头,这缕墨香非但不能提神醒脑,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它太纯粹了,纯粹得不掺一丝杂味,像是从极幽深的地方渗透出来,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老李头循着那气味望去,源头竟是街旁一座气派的宅邸——礼部侍郎秦大人的府邸。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肃穆,甚至……有几分狰狞。那墨香,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从高墙内飘散出来。
他心里打了个突。秦大人是朝中有名的清流,家风严谨,这深更半夜,府内怎会传出如此浓郁的墨香?而且,这香味闻久了,竟让人心头莫名发慌,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老李头不敢多想,也不敢久留,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条突然变得阴森起来的街道。梆子声再次响起,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笃——笃笃——”
……
天色微明,宵禁解除,京城渐渐苏醒。早起的贩夫走卒开始忙碌,早点摊子升起袅袅炊烟,为新的一天注入生机。
然而,这份生机却被秦府方向传来的一声凄厉尖叫彻底打破。
紧接着,便是混乱的脚步声、惶急的呼喊声、以及女人压抑的哭泣声。秦府大门被猛地拉开,管家连滚爬爬地冲出来,脸色惨白如纸,语无伦次地喊着:“老爷!老爷他……不好了!”
消息像插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街区,继而向着更广阔的范围扩散。
礼部侍郎秦文正秦大人,被发现在其书房内暴毙而亡!
这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秦大人虽非阁老重臣,但掌管礼部仪制,清名在外,正值壮年,身体素来康健,怎会突然暴毙?
很快,一队身着玄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官差赶到了现场,为首者气度沉稳,眼神锐利,正是直属朝廷、专司处理特殊案件的“镇魔司”的一名队正。他们的到来,更是给这起突如其来的死亡事件,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股比昨夜街头浓郁十倍的墨香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熏得人头晕目眩。
房间内窗明几净,陈设井然有序,书籍字画摆放得一丝不苟,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秦文正身穿常服,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头颅微垂,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仿佛只是处理公务过于疲惫,小憩片刻。
然而,走近一看,那场景足以让最老练的官差也倒吸一口凉气。
秦大人的面容,已然失去了所有生机。皮肤干瘪萎缩,紧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近乎羊皮纸的色泽。眼眶深陷,嘴唇微张,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怖,却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他的身体,更是枯瘦如柴,宽大的官服空荡荡地罩在身上,仿佛下面支撑的只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骨架。
最诡异的是,全身上下,不见任何伤口,没有血迹,没有中毒的青紫,更没有外力侵袭的迹象。
他就这样,在自家防守森严的书房里,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抽干了全部的精血与生命,变成了一具彻头彻尾的干尸。
“查!”镇魔司的队正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冰冷,“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空气、器物、尸体……给我查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搞的鬼!”
手下们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勘察现场。有人取出特制的罗盘,指针却只是微微颤动,并无明确指向;有人用银针试探尸体各处,银针毫无变化;有人检查门窗,确认都是从内紧锁,完好无损。
一切都显示,这是一间完美的密室。
而那股无处不在、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墨香,成了现场唯一、却也最令人费解的线索。它仿佛幽灵般盘踞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附着在每一件物品上,甚至……渗透进了秦文正干枯的皮肤纹理之中。
“头儿,没有任何发现。”一名下属低声汇报,语气中带着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除了……这该死的墨香味。”
队正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案上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笔洗中的水清澈见底,砚台里的墨迹早已干涸,是普通的徽墨。他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墨香钻入肺腑,竟让他这等修为在身的人,也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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