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倾盆。
密集的雨点狂暴地砸在云川县委家属院三号楼二零一室的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模糊了窗外的世界。已是晚上十一点,书房里却依旧亮着灯。刚刚调任云川县纪委书记不到三个月的林寒,正拧着眉头,翻阅着桌上厚厚一摞关于乡镇扶贫资金审计的报告。台灯冷白色的光晕,勾勒出他略显清瘦但线条硬朗的侧脸,也映照着他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云川县,这个位于江东省临州市下属,看似平静的县级市,水面之下,似乎远比他初来时想象的要复杂。某些领域账目上看似合规合法,细究之下却总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网,覆盖在许多关键环节之上。
忽然,一阵急促而轻微的门铃声穿透雨幕,钻入书房。
林寒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会是谁?他合上报告,起身走出书房。妻子苏晴已经睡下,他放轻脚步,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穿着一件深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男子。雨水正顺着雨衣的下摆不断滴落,在楼道里形成一小滩水渍。那人似乎很紧张,不时回头张望。
林寒没有立刻开门,沉声问道:“谁?”
“林……林书记吗?”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颤抖的声音,“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跟您说!”
林寒沉默了几秒,心中警惕。作为纪委书记,他深知自己身处的位置敏感,深夜陌生访客,不得不防。但他同样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这样的夜色和雨幕掩护下,才敢靠近。
他缓缓打开了门。
门外的男子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紧张,他飞快地闪身进来,同时不忘回头确认楼道无人。进了门厅,他脱下湿漉漉的雨帽,露出一张苍白而年轻的脸,大约二十七八岁,戴着黑框眼镜,书卷气未脱,但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不安。
“林书记,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年轻人声音发颤,嘴唇有些发紫,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进来再说。”林寒关上门,引着他走向客厅,避免吵醒家人。他给年轻人倒了杯热水,“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年轻人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依然在微微颤抖,他并没有喝,而是急切地看着林寒:“林书记,我叫……您叫我小陈就好。我在县教育局计财股工作。”
教育局?林寒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嗯,别急,慢慢说,什么事?”
小陈放下水杯,手忙脚乱地从湿透的雨衣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厚实防水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塑料袋外面沾着水汽,里面却保持干燥。他双手将包裹递到林寒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林书记,这是我……我偷偷复印和记录的一些东西,关于县一中新校区建设工程,还有……还有最近几次教辅材料统一采购的账目复印件和一些原始凭证的影印件。”小陈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里面的账目和对外公开的、报给审计的,完全对不上!差额……差额大得吓人!”
林寒的心猛地一沉。县一中新校区建设是去年县里的重点工程,投资过亿,由现任教育局局长马德福亲自抓总。而教辅材料采购,更是牵扯到千家万户,敏感异常。他接过那个尚带着对方体温的塑料袋包裹,感觉入手沉甸甸的。
“你发现了什么问题?”林寒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
“虚假工程量,虚报建材价格,还有……还有重复报销,套取专项资金!”小陈的语气带着愤怒,也带着恐惧,“他们做得非常隐蔽,通过几家关联公司走账,资金最后……最后都流向了一个叫‘鼎坤’的商贸公司,这家公司的背景很深,听说……听说跟市里的领导有关系。”
鼎坤商贸?林寒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这个公司的信息,似乎在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场合听过这个名字,但并不清晰。
“还有,”小陈喘了口气,继续道,“这次的教辅材料采购,中标价格比市场同类产品高了将近百分之四十!而且质量低劣!我们底下人都清楚,这根本不符合程序,是……是内定好的!有领导打了招呼,强行通过的!我怀疑,这里面有巨大的利益输送!”
“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林寒追问,目光紧盯着小陈。
小陈的脸上掠过一丝强烈的挣扎和恐惧,他低下头,声音更低了:“具体操作的,是我们计财股的股长王斌,还有一中基建处的负责人。但背后……背后肯定有更上面的人指使,王股长他……他没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么大能量调动那么多环节。我……我不敢乱说,但材料里面有一些指向性的东西,您看了就明白。”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林书记,我知道我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我可能工作不保,甚至……可能有更坏的事情。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些钱,是多少家庭的血汗钱,是孩子们的教育经费啊!他们这样搞,良心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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