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过去,想要从身后抱住他。
他转过身,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轻轻地披在我的肩头。
那狐裘真软啊,软得像云彩。
他的手也很暖,轻轻地帮我系好带子,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他拥住我,指着窗外那个遥远的方向,在我耳边低语:
“微儿,你看。”
“那边是北疆。”
“等以后,等一切都过去了,我就带你去。”
“去看那最壮阔的雪原,看那天苍苍野茫茫。”
“那里的雪,干净,纯粹,一望无际。”
“就像……”
他低下头,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我。
“就像我们的未来。”
他的呼吸温热,喷洒在我的颈边。
我醉了。
醉在他的眼神里,醉在他的许诺里。
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道姑,我想为了他还俗,我想为了他去死。
可就在我要点头的时候。
画面陡然碎了。
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碎的镜子。
暖阁不见了,狐裘不见了,苏世安那温柔的眼神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红绸。
刺眼的红。
那是大婚的喜堂。
苏世安站在那里,一身红衫,那眼神变得好陌生。
陌生得像是在看一个路人,一个麻烦。
他对身边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笑着说:
“哦,她啊。”
“她只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道姑朋友。
这个词像是一把把尖刀,把我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我拼命地想喊,想问他为什么要骗我,想问他曾经那些誓言算什么。
可我发不出声音。
我只能站在那场漫天的大雪里,看着他转身离去,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好冷。
真的好冷。
“咚咚。”
两声极轻的叩门声,像是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我的梦魇。
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屋顶,窗外依旧是那个寒风凛冽的北疆深夜。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里衣已经被湿透了,粘腻地贴在背上。
心跳得快要炸开。
原来是梦。
可是那梦里的痛,却真实得让我浑身都在发抖。
“咚咚。”
又是两声。
很轻,却很笃定。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强撑着下了床。
腿有些软,但我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
“谁?”
我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门外只有风吹过走廊的声音。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拔下了门栓,拉开了房门。
门外空空荡荡。
那个即使是深夜也未必安宁的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只有那一盏挂在楼梯口的油灯,摇摇晃晃地洒下一点昏黄的光。
我低头。
就在我的脚边。
放着一个粗糙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粗陶碗。
那碗里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闻着就苦,带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而在碗的旁边。
叠放着一件深灰色的男式棉袍。
那袍子很厚实,针脚细密,领口还滚着一圈黑色的毛边。
那是孙墨尘的衣服。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厮虽然平时穿得像个翩翩公子,但这件袍子他在路上拿出来晒过,说是为了进更北的地方准备的。
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蹲下身,把那张纸条抽出来。
借着走廊里的微光,我看清了上面的字。
字迹锋利,潦草,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和狂草般的傲气。
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驱寒药,趁热喝。】
【袍子干净,不想冻死就穿上。】
【明日卯时出发。】
没有落款。
也不需要落款。
除了那个嘴毒心黑、又爱管闲事的庸医,还能有谁?
我端起那碗药。
粗陶碗壁传来的温度,顺着我的指尖,一点点地渗进我的皮肤里。
那种滚烫的触感,莫名地让我觉得有些烫手,又有些……
我想哭。
真的。
刚才被他当众羞辱的时候我没哭,刚才做噩梦梦到苏世安绝情的时候我也没哭。
可是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苦药,看着这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袍。
我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进了那碗药里。
我端起碗,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真苦。
苦得我舌头都麻了,苦得我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可是那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像是把心里那块冻住的冰给融化了一角。
我抱起那件棉袍。
衣服很沉,料子很扎实。
抱在怀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那是孙墨尘身上常有的味道。
不是苏世安那种虚无缥缈的墨香,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檀香。
就是一种很实在的、带着点泥土味和苦涩味的草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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