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结束了一个短暂的、关于方婉凝当前康复进展的交流。王医生和沈淮之那边的数据每周同步,各项指标确实在稳步向好,身体机能恢复的速度甚至略超预期。精神状态的波动依然存在,但清醒的时间在拉长,混乱期引发的情绪起伏幅度在减小,频率也在降低。这是个积极的信号。
“按照这个趋势,如果下周的全面评估结果理想,王医生和我都觉得,可以考虑启动出院准备了。” 齐文兮合上手中的评估报告,看向慕景渊,语气是医生之间的专业探讨,“当然,出院不是终点,而是康复新阶段的开始。接下来需要一套更系统、也更适合家庭环境支持的康复方案。”
慕景渊的目光落在窗外,午后的阳光给建筑物镀上一层金边。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在听。
齐文兮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轻划着,提出了那个关键问题:“目前有两个主要方向。一是转入专业的康复医院,那里有更集中的设备和全天候的专业人员,方案执行会更标准化、高强度。二是……回家。家里环境熟悉,有家人全天候陪伴,心理上更有安全感,但需要把家庭环境进行适应性改造,并且家人的看护和辅助训练压力会非常大,也需要我们制定更细致、可操作的家庭康复计划,并定期上门随访评估。”
她说完,静静等待着慕景渊的意见。
慕景渊几乎没有犹豫。他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向齐文兮,眼神清晰而笃定,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他心中反复权衡过无数次。
“回家。”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康复医院环境再好,也是医院。她已经在医院待了太久。”
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措辞,但说出来的话依然直接而务实:“家里离平雅近,复查、紧急情况处理都方便。环境改造的方案,可以请康复科的治疗师和工程师一起评估,把必要的扶手、坡道、防滑、还有她房间和卫生间的布局都调整好。家里的空间和熟悉感,对稳定她的情绪有好处。”
他条理清晰地列举着回家的优势,完全是从对方婉凝病情最有利的角度出发,逻辑严密,考虑周全。然后,他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像是替她感到疲倦和向往的情绪: “她应该……很想回家了。”
这句话很轻,却让齐文兮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慕景渊话语中那个未曾言明,却已然成为前提的“家”——指的是方家父母和兄嫂所在的那个家,那个方婉凝生病前一直居住、充满了她成长记忆的“家”。在慕景渊的认知里,那是她理所当然的归宿,是最能给她安全感和熟悉感的地方。
齐文兮抬起眼,仔细地看着慕景渊。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专业的神色,提及“家”的改造和便利时,如同在规划一个医疗项目。他完全没有提及自己,没有把自己作为“丈夫”的身份纳入这个“家”的范畴,甚至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家”这个可能性。仿佛那个具有法律效力的红本本,那枚他始终戴在手上的戒指,仅仅是为了在当时那个紧迫的关头,取得“合法监护人”身份、确保治疗方案得以执行、并给予崩溃边缘的方婉凝一个“不会离开”的承诺的工具。如今危机度过,进入漫长的恢复期,在他心里,她最应该回去的,依然是那个有父母兄嫂的、原始的“家”。
他心里装满了如何对她最好,却唯独没有把自己算进那个“好”的未来图景里。
齐文兮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钦佩,有叹息,也有深深的心疼。她没有点破这一点,只是顺着他的话,专业地回应:“嗯,从心理康复和长期生活品质的角度看,家庭环境确实优于机构。爸妈那边肯定也是希望婉凝回家的,他们早就念叨了。环境改造和家庭康复培训,我会联系康复科尽快启动。家庭康复计划,我们得做得非常详细,每一天、每一个时间段做什么,可能出现什么情况怎么处理,都要写明,让爸妈和保姆都能清楚操作。”
“好。” 慕景渊点头,“具体方案你来主导拟定,需要我确认或协调资源的部分,随时告诉我。费用方面,全部由我负责。”
他的安排干脆利落,责任划分明确,依然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慕主任风格。
齐文兮应下,两人又就一些具体细节交换了意见。阳光在桌面上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茶水渐凉。
一个月的时间,在精心制定的康复计划和家人全天候的陪伴下,缓慢而坚定地流逝。方婉凝的身体像一株经历过严酷风霜的植物,在适宜的温度和照护下,艰难却持续地抽枝展叶。她达到了出院的基本指标:生命体征稳定,伤口愈合良好,感染风险极低,基本的坐位平衡和转移(在辅助下)可以完成,吞咽和进食无碍,二便自知。虽然仍需以轮椅代步,大部分日常活动需要他人协助,手部的精细功能恢复更是漫长,但,她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
出院那天,天气晴好。方婉凝早早被陈书仪和齐文兮收拾妥当。她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浅米色针织开衫和舒适的深色长裤,是陈书仪特意买的,料子亲肤,款式宽松方便。她的气色比一个月前又好了不少,脸颊有了些微的圆润,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是病态的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戴着一顶栗色的短款波波头假发——这是在她术后伤口完全愈合、经医生允许后,陈书仪和齐文兮跑了好几家店,精心挑选的。发丝仿真度高,发型乖巧,很好地遮掩了手术后尚未完全长出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更接近生病前的模样。
方婉凝自己似乎也很喜欢这顶假发。此刻,她安静地坐着,偶尔会抬起还能稍作活动的那只手,轻轻碰触一下发梢,眼神里带着一丝新奇和满意。当她清醒时,她明白这是假发,会小声说“戴着有点热,但好看”;当她陷入那种“美好记忆”状态时,她会摸着头发,对陈书仪露出甜甜的笑:“妈,我头发长这么快呀?”
无论哪种状态,家人都给予最温柔自然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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