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清洗的余威尚在，京城如同一锅被强行压住沸腾的滚水。
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滚着恐惧与各种隐秘的心思。
然而，来自北疆的一道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这脆弱的平静。
突厥新可汗阿史那咄苾，在整合了内部势力后，亲率十万铁骑，陈兵阴山以北，虎视眈眈。
边境数个哨所被拔，百姓惨遭掳掠，狼烟已起！
军报传至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主战者慷慨激昂，言必称“天朝威严，不容侵犯”。要求立刻发兵，痛击蛮夷；
主和者则忧心忡忡，提及“国库虽因楼兰条约有所充盈，然连年用兵恐伤国本”，主张遣使谈判，以金银换取和平。
争论声中，龙椅上的梁钰，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机会！
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军权，是皇姐权力最核心的基石之一。
若能借此战事插手军务，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督军，都是他挣脱束缚、培植自身势力的关键一步！
下朝后，他立刻秘密召见了称病多日的太傅，也是他幼时的老师，一位年迈却对梁清凰权势深感忧虑的老臣。
“老师，北疆战事，朕欲亲往督军，您以为如何？”
梁钰压抑着激动，低声问道。
太傅闻言，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摇头：
“陛下万万不可！御驾亲征，非同小可，且殿下绝不会允许。老臣以为，陛下可主动向殿下请命，委派一得力将领前往，并荐举几位陛下信得过的年轻将领随军历练。此举，既不与殿下正面冲突，亦可安插人手，徐徐图之。”
梁钰眼睛一亮：“老师所言极是！”
公主府书房内。
梁清凰看着北疆地图，神色平静。
流云立于一旁，禀报着朝堂争论和皇帝暗中召见太傅的消息。
“跳梁小丑。”
梁清凰轻嗤一声，指尖点在地图上的某个关隘，
“阿史那咄苾？不过是个刚坐上汗位，急于立威的莽夫罢了。”
“殿下，陛下似乎有意借此机会。”流云提醒道。
“本宫知道。”
梁清凰打断她，嘴角噙着一丝冷嘲，“雏鹰想展翅，也得看看天空是谁的。”
她沉吟片刻。
此战必须打，而且要赢得漂亮，才能彻底震慑突厥，同时掐灭皇帝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派谁去？
朝中宿将虽多，但要么年迈，要么与各方势力牵扯过深。
需要一个足够忠诚、能力不俗，且能完全代表她意志的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安静磨墨的沈砚。
他低眉顺目，仿佛对军国大事毫无兴趣，但那挺直的脊梁和偶尔掠过地图的锐利眼神，却暴露了他并非池中之物。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专注：
“殿下若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梁清凰没有立刻回答。
沈砚够忠诚，够狠辣，智谋也足够。
但他毕竟是文官出身，从未经历战阵，边关将领未必服他。
而且，将他放出去……
“你可知边关苦寒，刀剑无眼？”她淡淡问。
沈砚放下墨锭，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仰头道：
“殿下所在之处，便是臣心安之所。殿下剑锋所指，便是臣效死之地。边关苦寒，不及殿下身边一刻温暖；刀剑无眼，若能为殿下开疆拓土，臣纵死无悔！”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炽热而坚定，毫不掩饰地表达着愿意为她奔赴任何险境的决心。
梁清凰看着他，看了很久。
将他留在身边，是称心如意的宠物和利刃。将他放出去，或许能磨砺成更可怕的凶器，但也可能，脱缰。
“起来吧。”
她淡淡道，“回去收拾行装。三日后，你以钦差身份，前往北疆督军。”
他重重叩首：“臣，领命！定不负殿下期望！”
他知道，这不仅是信任，更是考验。
他必须赢，赢得漂亮，才能牢牢握住殿下赐予的权柄，才能，永远站在她身边。
看着他退下的背影，梁清凰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放犬出笼。
是獠牙更利，还是反噬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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