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将苍茫大地染成一片肃杀的白。
沈砚的院落里，炭盆烧得噼啪作响。
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案前，手中紧紧攥着那封来自京城的私信。
信纸很薄，上面只有八个字，他却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伤既未愈，安敢逞强？勉之，慎之。”
冰凉的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带着凌厉笔锋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落笔之人那漫不经心却又洞悉一切的神情。
没有温情，却有关切；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贴身收藏，紧贴着那枚玄铁令牌和那缕青丝。
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口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边关的寒意与孤寂。
殿下在看着他。
他不能败，不能死。
翌日，中军大帐。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突厥主力五万余人，已推进至阴山北麓五十里外，斥候回报，其营帐连绵，人马喧嚣，大战一触即发。
萧擎指着沙盘，部署防御。
众将领神情肃穆，连一向桀骜的萧成业也收敛了气性，认真听着。
“王爷，”沈砚忽然开口，指向沙盘上一处不起眼的谷地，
“此处黑风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若被突厥绕后占据，可直插我军侧翼。需加派兵力驻守。”
一名老将不以为然：
“钦差大人多虑了，黑风峡小路崎岖，大军难以通行，派少量兵力警戒即可。”
沈砚摇头：“突厥人擅长山地行军，不可不防。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我军后勤补给线，有一条支线需经过峡口附近。”
提到后勤，负责此事的参军脸色微变，起身禀报：
“王爷，按计划昨日应到的第三批火油和强弩箭尚未抵达。押运官回报，道路因风雪受阻。”
“风雪？”沈砚眉头微蹙，
“昨日雪势并不算大，官道早已清理。是何路段受阻？”
“是，是黑石岭一段，山体略有滑坡。”参军眼神有些闪烁。
沈砚不再追问，心中却已生疑。
黑石岭那段路，他前几日才派人勘察过，稳固得很。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疾奔入帐：
“报——！前沿哨所急报！发现突厥约两千精锐，正沿小路向黑风峡方向移动！”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竟然真被沈砚说中了！
萧擎猛地看向沈砚，眼神复杂，随即立刻下令：
“成业！你带一千人马，火速增援黑风峡！务必守住！”
“得令！”
萧成业领命而去，经过沈砚身边时，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沈砚回到院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去查两件事。”他对身后的护卫队长低声道，
“第一，黑石岭路段是否真的滑坡，火油弩箭延误的真正原因。第二，我们之前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关于突厥主力佯攻正面实取黑风峡的情报，为何没有出现在刚才的军报中？是谁动了手脚？”
“是！”护卫队长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沈砚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
寒意，不仅仅来自窗外。
殿下的回信带来的暖意尚未散去，冰冷的暗箭却已从背后射来。
而且，这箭矢，似乎并非仅仅来自突厥。
他攥紧了拳，骨节泛白。
想让他败？想让他死？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被这北疆的风雪埋葬！
他转身，铺开北疆地图，目光锐利如鹰，开始重新推演战局，思考着在后勤被掣肘、情报被干扰的最坏情况下，如何破局。
肩膀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他却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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