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衣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被众人隐隐护在中间的萧瑟身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空灵,不似凡尘:“远来是客。诸位历经艰险,踏足蓬莱,所为何来?”
萧瑟强撑着病体,上前一步,虽面色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他望着这如梦似幻的仙山盛景与超然物外的莫衣,心中百感交集,不禁吟道:“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仙境能驻景,不见沧波使人愁。”诗句中既有对仙山缥缈的感慨,亦暗含自身命运未卜的忧思。吟罢,他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在下萧瑟,身负隐脉重伤,命在旦夕。听闻蓬莱仙山有仙人驻世,神通广大,或可续命疗伤,故冒昧前来,恳请仙长施以援手。”
莫衣闻言,目光在萧瑟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能洞穿其五脏六腑、经脉气海,他微微颔首:“隐脉俱损,生机将绝,却有一股不凡药力强行吊住心脉,延寿数日。能撑到此地,亦是你的造化。”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萧瑟,看到其身后那道绿衣倩影——叶若依时,古井无波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剧变!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乃至一丝……狂喜的复杂情绪!他身形微动,下一瞬竟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叶若依面前,速度之快,连宁不凡都未能完全捕捉其轨迹!
“你……你是……”莫衣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颤抖,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叶若依的脸颊,但又像害怕惊扰幻影般停在半空,“小妹……是你吗?你回来了?”他眼中流露出深沉的痛苦与追忆,仿佛透过叶若依,看到了另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叶若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雷无桀立刻闪身挡在叶若依身前,虽然面对莫衣的压力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仍强自镇定道:“仙长请自重!她是叶若依叶姑娘!”
“叶若依……”莫衣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悲哀与了然,“是了……你不是她……只是……太像了……尤其是这魂魄的气息……”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难以化开的执念。他深深地看了叶若依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重回仙鹤之旁,语气恢复了空灵:“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仙缘难求,亦需代价。且在此地暂歇,待我准备一番。”说罢,他竟不再理会众人,拍了拍仙鹤,仙鹤长鸣一声,载着他冲天而起,消失在云海深处的某个方向,留下面面相觑的六人。
莫衣离去后,那股无形的压力才稍稍减轻。唐莲上前一步,对众人道:“师尊(百里东君)比我们更早前来蓬莱,如今仙山已至,却不见他踪影,我需去寻找师尊下落,他或许知晓更多关于莫衣前辈之事,或对治疗萧师弟的伤势有所帮助。”众人皆知百里东君对唐莲亦师亦父,此刻仙山情况不明,寻找师尊确是当务之急,均点头同意。
唐莲凭借对百里东君气息的熟悉以及雪月城独特的联络暗号,在仙山中仔细搜寻。蓬莱仙山范围极广,地形复杂,且有些区域似乎有空间扭曲的迹象,搜寻工作并不轻松。经过近一日的探寻,唐莲终于在一处极为隐蔽的、流淌着乳白色灵泉的山洞深处,感受到了百里东君那独特而磅礴的气息。
他心中一喜,快步进入洞中。山洞内灵气氤氲,远比外界浓郁。洞府深处,只见一位身着蓝袍、气质洒脱不羁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洞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身形挺拔,气息悠长,正是酒仙百里东君。
“师尊!”唐莲激动地唤道,快步上前。
然而,百里东君却毫无反应。唐莲心中咯噔一下,绕到前方,只见百里东君双目紧闭,面色红润如同酣睡,呼吸平稳有力,周身甚至隐隐有光华流转,显然处于一种极深的沉睡状态。在他身旁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陶碗,碗底残留着几滴散发着奇异香气、色泽暗沉的液体,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酒葫芦,酒香中混合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药味。
“师尊?师尊!”唐莲又唤了几声,甚至轻轻推了推百里东君的肩膀,对方依旧毫无苏醒的迹象。他仔细观察,发现师尊并非受伤或受制,反而像是主动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休眠,其状态玄妙,与传说中的“龟息”、“神游”有些类似,但又有所不同。结合那陶碗中残留的气息,以及关于莫衣的某些传闻,一个名字浮现在唐莲脑海——孟婆汤!
传闻莫衣精通炼药,能制出让人忘却前尘、沉眠不醒的“孟婆汤”。师尊饮下此汤,是自愿忘却烦恼,还是……被迫陷入沉睡?莫衣此举是何用意?是为了避免师尊干扰他可能对叶若依做出的某种行为,还是另有深意?
唐莲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师尊安全。他尝试以自身内力温和地探入百里东君体内,却发现其经脉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护住,外力难以侵入,更无法将之唤醒。他不敢强行施为,恐生不测。
沉思良久,唐莲决定先行退出山洞,返回与宁不凡、萧瑟等人汇合,将此处情况告知。百里东君虽沉睡于此,但生命无忧,洞内灵气充沛,反倒是一处安全的静修之地。当前首要,还是萧瑟的伤势以及应对莫测的仙人莫衣。
当唐莲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临时宿营地,将发现百里东君饮下“孟婆汤”陷入沉睡的消息告知众人时,气氛更加凝重。萧瑟咳嗽了几声,望着云海深处莫衣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莫衣对叶若依那异常的态度,百里东君的莫名沉睡,都为这次仙山求药之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仙缘近在眼前,却似乎伴随着难以预料的凶险与代价。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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