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诸葛瞻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是北方广袤的草原,是游牧部落的帐篷,是千年后那片土地上可能再次燃起的烽烟。
“还不够……”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回响,“还远远不够……”
但他也知道,刘璿说的是对的。他的身体确实到了极限,朝野的阻力确实巨大,天下也确实需要休养生息。
也许……真的需要等一等。
等下一代人成长起来,等这个国家更稳固,等时机更成熟。
可是,历史会给那么多时间吗?
他不知道。
马车颠簸了一下,他剧烈咳嗽起来。掏出手帕捂住嘴,咳了许久才止住。帕子拿开时,上面一抹暗红触目惊心。
他平静地将帕子折好,收回袖中。
车外传来王和焦急的声音:“丞相?您没事吧?”
“没事。”诸葛瞻的声音异常平静,“继续走吧。”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窗外,洛阳的街市熙熙攘攘,百姓安居乐业,商贩叫卖声、孩童嬉笑声隐约传来。
这是他们用血换来的太平。
而为了这太平能延续百年、千年,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哪怕只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喘息。
马车渐行渐远,未央宫的红墙金瓦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
未央宫后殿。
刘璿依旧站在窗前,看着那株白牡丹。阳光透过花瓣,几乎透明。
内侍小心翼翼上前:“陛下,丞相已经出宫了。”
“嗯。”刘璿没有回头。
“陛下……这样对丞相,会不会太……”内侍欲言又止。
“太残忍?”刘璿苦笑,“也许吧。但朕宁愿他现在怨朕,也不想将来在灵前痛悔。”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冰凉的窗棂:“你知道吗,朕昨夜梦见思远倒在了尚书台的案牍前,就像……就像当年武侯倒在五丈原。惊醒时,朕一身冷汗,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听到武侯薨逝消息的那个清晨。”
内侍低头,不敢接话。
“去传董厥、樊建、程虔来见朕。”刘璿忽然道。
“现在?”
“现在。”刘璿转身,眼中已恢复帝王的清明,只是眼角还残留着未拭净的泪痕,“丞相休息的这三个月,朝政不能停。北疆之事也不能停。互市要推行,边备要加强,胡汉融合……也可以先从小处着手,慢慢试探。”
他走到御案前,铺开绢帛,提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墨汁将滴未滴。
“思远想做的事,朕不会全盘否定。但朕要用更稳妥的方式,一点一点去做。在他回来之前……朕要替他扫清一些障碍,铺好一段路。”
笔尖落下,墨迹在绢上洇开,苍劲有力:
“诏曰:北疆诸事,关乎国本。今设理藩曹,隶尚书台,专司胡汉互市、教化诸务。首任主事,由马恒兼领……”
窗外,春风拂过,白牡丹的花瓣轻轻颤动,几片飘落在地。
这个天下,这个时代,这对君臣之间深沉而复杂的情感——一切,都还在继续。
只是有人需要暂时停下脚步,喘一口气。
为了走完更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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