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国运,朕知道。”刘璿打断他,声音冷硬起来,“但正因关乎国运,才更不能急。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民生亟待恢复,吏治尚需整顿。此时若再大开边禁,推行如此激进的变革,朝野反对声浪会多大?地方执行会出多少乱子?思远,当知治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
“可时机……”
“那就让它过去。”刘璿站起身,走到御案前,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明黄色的绸缎在阳光下刺眼。
他转过身,看着诸葛瞻,眼中再无动摇:“思远,这次朕要拒绝你了。不是不认同你的想法,而是朕不能看着你继续这样拼命。你做的已经够多,也够累了。该休息了。”
诸葛瞻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卷圣旨。
刘璿展开圣旨,声音在殿中清晰回荡:“即日起,丞相诸葛瞻,卸去尚书台日常事务,赐洛阳南郊温泉别苑一座,命太医令随侍,静养三月。期间非军国大事,不得打扰。”
“陛下!”诸葛瞻急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万万不可!如今正是新政关键之时,北疆、吏治、赋税,桩桩件件都需……”
“正是因为你太操劳,才需要休息。”刘璿合上圣旨,走到他面前,将圣旨递到他手中,“思远,这些事,留着以后让你的儿子们来做吧。尚儿今年三十九了,已是大汉名将,你的次子、三子也都已入仕。等他们再历练几年,在朝中站稳脚跟,再提这些方略,朕也方便提拔他们,让他们继承你的志向。”
诸葛瞻的手在颤抖。不是因年迈,是因愤怒,因不甘,因深深的无力感。
“陛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几乎是喊出来的,“臣不想为他们铺路到那个地步!况且这些事关系国运,岂能因私废公?臣今年五十八,若再等几年,尚儿他们倒是站稳了,可臣……臣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这句话说出口,殿内突然死寂。
刘璿的眼圈红了。他看着眼前这位老人——这位辅佐他父子两代、为大汉耗尽一生的老人,喉结剧烈滚动。
“所以朕才要你现在休息。”刘璿的声音嘶哑,“所以朕才要你好好活着,活到看见尚儿他们真正担起大任的那一天,活到看见大汉真正昌盛的那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思远,你已经为了这个天下,得罪了太多人。改制触动了世家利益,科举断了他们的仕途捷径,清查田亩更是动了他们的根本。朝中恨你的人,不在少数。若再推行如此激进的胡汉融合之策,你知道会招来多少攻讦吗?‘引狼入室’、‘祸乱华夏’、‘数典忘祖’——这些罪名,会像山一样压过来!”
刘璿的声音颤抖起来:“朕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若真到了群情汹汹、朝野沸腾的那一天,就算朕是天子,也未必能完全压住。思远,你明白吗?朕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更不能让你在晚年,还要背负这样的骂名!”
诸葛瞻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刘璿拒绝他,不仅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更是因为看到了这条路上布满的荆棘与陷阱。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君主,比他想象的更清醒,也更……懂得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陛下……”诸葛瞻的声音哽咽了,“臣……明白了。”
“你不明白。”刘璿摇头,眼泪终于滑落,“你若真明白,就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朕。你会理解朕的苦心,会乖乖去养病,会好好活着——为了朕,为了尚儿他们,为了这个你呕心沥血的大汉。”
他将圣旨塞到诸葛瞻手中:“接旨吧,丞相。这是朕……作为知己朋友,而不是君主,对你的请求。”
诸葛瞻颤抖着手,接过那卷明黄色的圣旨。绸缎冰凉,却重如千钧。
他缓缓跪下,以头触地。这个动作很慢,很艰难,脊椎发出清晰的“咯咯”声。
“臣……诸葛瞻……领旨……谢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刘璿背过身去,肩膀剧烈抖动。他挥了挥手,声音喑哑破碎:“去吧。马车已经备好了,太医令在宫门外等你。三个月……好好休息三个月。就当是……就当是朕求你了,思远叔父。”
最后那个称呼,让诸葛瞻浑身一震。
他艰难地站起身,深深看了刘璿的背影一眼。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出殿门。
脚步很沉,左腿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手中的圣旨冰凉,却仿佛要灼穿他的掌心。
宫门外,一辆朴素的青篷马车静静等候。太医令王和已年过七旬,白发苍苍,见到他,颤巍巍躬身行礼:“丞相,请上车。”
诸葛瞻没有立刻上车。他回头,望向未央宫巍峨的殿宇,望向那片他倾注了心血的地方。
然后,他低下头,艰难地登上马车。王叔和想要搀扶,他摆了摆手,自己抓着车辕,慢慢坐进车厢。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宫门,驶过长街,驶向洛阳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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