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日子,像是一碗搁置了太久、已然冰凉的馊饭,入口是绝望的酸腐,回味是无穷无尽的煎熬。碎玉轩(冷宫)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唯有刺骨的寒风透过破败的窗棂,日复一日地呼啸,带来外面世界遥远而模糊的声响,更衬得此地的死寂令人窒息。
沈星落蜷在硬板床最靠里的角落,那床潮湿发霉、硬邦邦的薄衾几乎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只能勉强裹住身体,汲取一丝自欺欺人的暖意。胃袋空空如也,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提醒着她生存最原始的需求;喉咙干得像是被砂轮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然而,与身体上的极度不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高度亢奋的精神。自那日莲儿仓皇离去、窗纸上那道鬼魅般的黑影掠过之后,一种被冰冷视线全方位窥视的感觉,就如附骨之疽,从未有片刻消散。
那目光锐利、专注,不带丝毫温度,像是在观察一只跌落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评估着她的每一丝动静,分析着她的每一声呓语。
皇帝的人。
沈星落几乎可以肯定。只有陆景渊那样多疑深沉、掌控欲极强的帝王,才会对她这个本该悄无声息死去的“废后”突然的“疯癫”产生如此浓厚的探究欲。
她必须演下去。不仅要演,还要演得逼真,演得淋漓尽致,演成一个时而糊涂癫狂、时而又能语出惊人的“奇疯子”。唯有如此,才能在这绝境中,撬开一丝缝隙,为自己争取到喘息之机,甚至……反击的筹码。
白日里,她大半时间是“糊涂”的。
她会对着斑驳脱落的墙壁窃窃私语,仿佛那里藏着看不见的听众;她会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眼泪鼻涕横流,转瞬又捶打着床板歇斯底里地大笑;她会将莲儿想方设法偷偷送来、她仔细检查过确认无毒的硬馍掰成碎末,一点点撒在地上,吸引蚁群,然后痴痴地看着它们搬运,一看就是大半天;深夜里,她常会突然惊醒,发出凄厉的尖叫,抱着头缩进最黑暗的角落,浑身颤抖地哭喊“有鬼!别过来!”,直到声嘶力竭,才力竭般昏睡过去。
这些表演,既是给那无形的监视者看,也是她对自己意志的极限磨砺。她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逼迫自己彻底融入这个角色,消化原主零碎的记忆,同时疯狂压榨着自己作为现代历史系学生的知识储备,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破局之策。
她很清楚,单纯的、毫无价值的疯癫,迟早会被失去耐心的帝王如同抹去尘埃般处理掉。她必须展现出某种“价值”,一种能勾起陆景渊兴趣、让他觉得“留着她或许有用”的价值。
一个机会,一个能借“疯癫”之口,说出惊人之语的机会。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寒风比往日更烈,从破窗窟窿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尖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沈星落裹紧那床根本不顶用的薄衾,像往常一样,在空旷冰冷的殿内漫无目的地踱步转圈,嘴里哼唱着调子古怪、破碎不成调的旋律,谁也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
忽然,她猛地停下了脚步,侧耳朝向虚空,脸上露出一种极度的专注和困惑,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
“咦?”她歪着头,凌乱干枯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只眼睛却意外地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孩童发现新奇事物般的天真与诡异,“小虫子……好多好多小虫子在吵架……吵得好凶呀……”
她开始对着空气比划,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指向不同的方向,声音忽高忽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东边……东边那个好大好大的房子……里面的米粮在哭呢……”她撅起嘴,像是在为什么事情伤心,“哭得好伤心……被坏老鼠偷偷吃掉啦……吃光啦……只剩下空空的、瘪瘪的布袋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她絮絮叨叨,语无伦次,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紧接着,她又像是被什么更嘈杂的声音干扰,猛地用双手抱住头,手指用力插进发间,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别吵啦!别吵啦!吵死啦!尤其是‘永济’……‘永济’那边的虫子最吵!最凶!”
她反复念了两遍“永济”,音节咬得比其他的词略微重了一些,清晰了一些。
“它们说……说它们的家被蛀空啦!被挖空啦!”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模仿的腔调,“有好大好大的官儿……穿着滑溜溜的、太阳底下会发光的绸缎衣服……肚子鼓得比装满了米的缸还要大……坏得很!把它们的粮食……全都、全都偷偷搬到自己家里去啦!藏起来啦!”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像是在驱赶着看不见的、吵闹的虫群,动作癫狂而无力。最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沾满灰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划拉着,声音变得低哑而含混,充满了委屈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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