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到昭昭，墨轩心头剧震。是啊，昭昭还在抚州，面对林相更直接的逼迫。蜀中原料，朝廷仿制，内鬼作祟……她一个人，该有多难。
“那枚玉佩……” 墨轩看向墨忠收起的布帕方向。
“是我及冠时，昭昭所赠。这些年，从未离身。” 慕容辰声音低沉，“放在你枕边，是物归原主，也是……我的诚意。墨轩，我们联手吧。你稳北境，我清君侧。扳倒林文远，肃清朝纲，还边关太平，也还……昭昭一个公道。她受的苦，我慕容辰，用余生平生来还，用这万里江山清明来赎。”
帐内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灯火跳跃，映照着两张同样苍白、却同样写满坚毅与决绝的脸。一个是大厦将倾时的国之柱石，一个是忍辱负重的潜龙皇子。过往的恩怨情仇，在家国大义与至亲安危面前，似乎变得可以暂时搁置。
墨轩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伤口，传来尖锐的痛楚，却也让他更加清醒。慕容辰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无法完全判断。但对方展现出的能力、手段、以及目前所做的一切，还有对昭昭那份沉痛而决绝的悔恨，不像作伪。更重要的是，当前的局势，的确需要合作。北境需要稳住，朝中需要有人制衡林相，昭昭需要支援。
良久，墨轩缓缓睁开眼，目光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与决断。他看向慕容辰，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慕容辰，我可以暂时相信你的诚意，也可以与你合作。但有三点，你必须做到。”
“将军请讲。” 慕容辰神色一肃。
“第一，北境军事，以我为主。你可以监军，可以献策，但最终决断，需由我做。这是底线。”
“可。”
“第二，扳倒林相，可以。但需以国法为绳，以证据为凭，不可牵连无辜，不可动摇国本。更不可……利用昭昭，或伤害她分毫。”
“我慕容辰在此立誓，若伤昭昭分毫，或以此事为筹码，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慕容辰斩钉截铁。
“第三，” 墨轩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若他日，你违背今日之言，或行不义之事，我墨轩，纵是身残力竭，也必亲手取你性命，以告慰我墨家将旗，与边关枉死的将士英魂。”
慕容辰与他对视，目光坦然，毫无退缩：“若有那一日，不需将军动手，慕容辰自裁以谢天下。”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最终，墨轩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 他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了下去，“具体事宜，待我精神稍好再议。眼下，粮草是当务之急。蜀中运输线被林相所阻，抚州新辟渠道原料已到，但需更隐秘。你可有良策，打通或保障后续补给？”
初步的盟约，在这弥漫着药味与“麻辣”余香的帅帐中，以最简短、最直接的方式达成。没有歃血为盟，没有繁文缛节，只有两个男人之间，基于现实困境、家国大义与共同守护之人的，冰冷而坚实的约定。
慕容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获得墨轩暂时的信任与合作，不代表过往的裂痕能够弥合。但至少，他们可以暂时将力量，对准同一个方向。
“补给之事，我已有安排。” 慕容辰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蜀中聂锋传来消息，已破局，新辟蜀西、云贵通道。抚州自种亦初见成效。我已在户部动了手脚，拖延了蜀中‘官商’的款项，并设法将部分军需采购，分散到湖广和抚州本地。后续原料，当可陆续运抵。只是运输路线，需更加隐秘。我有一计……”
他压低声音，开始讲述下一步的计划。墨轩闭目倾听，偶尔插言，提出修改意见。帅帐之内，灯火通明，一场关乎北境存亡、朝堂更迭的宏大棋局，随着这位重伤主帅的苏醒与这位潜龙皇子的真正“出鞘”，悄然进入了全新的、更加激烈也更具希望的阶段。
帐外，夜色沉沉，北风呼啸。但雁门关的灯火，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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