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管所的审车流水线像头永不疲倦的钢铁巨兽,低沉轰鸣着,贪婪地吞噬着一辆又一辆等待检验的汽车。刺鼻的尾气混着机油的沉闷气味,再缠上夏日午后的燥热,凝成一层令人窒息的黏稠,连时间都在这里滞重得仿佛要滴下来。
许慕尘穿着那身皱巴巴的制服,肩线塌得不成样子,和无数个往常一样,机械地在检测单上盖章、录入数据。他的眼神空洞,盛满了日复一日积攒的麻木。这份体制内的清闲差事,是他那被街坊称作“能媳妇”的兰花,费尽心思给他谋来的“体面”。也是他在这座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小城里,赖以生存的寥寥依托之一,像根纤细却坚韧的绳子,将他拴在平庸却安稳的岸边。
可许慕尘的灵魂,是一只困在自我牢笼里的兽。他表面裹着层敦厚老实的皮囊,初识只让人觉得可靠稳妥,可那层温良之下,却是狭隘阴郁的底色——一旦认准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只信自己那套偏执的算计,奉若神明。
对钱财的渴望早刻进了骨髓,他夜夜梦着体面风光的日子,却从不愿脚踏实地去挣。求财的心气悬在九天之上,挣钱的本事却薄得像张蝉翼。最后,他选了条依附他人的捷径,把“吃软饭”当成人生智慧,逃避着一个男人该扛的责任,在自我编织的借口里,日渐沉沦,泥足深陷。
婚姻于他,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发妻兰花从来不是什么灵魂伴侣,只是他装点失败人生的配饰,是满足他基本物质需求与可怜自尊心的工具。那个本该盛满烟火气的家,早被他亲手拖进了无休止的争吵与折磨的泥潭,仅剩的温情,也在日复一日的抱怨与冷漠里,消磨殆尽。
事业上,他永远在等一个救世主。心心念念着铁饭碗的安稳,幻想着被不知在何方的贵人提携,却从不愿亲手拓开哪怕一寸天地。当冰冷的现实一次次撕碎他的幻想,他便熟练地怨天尤人,把所有失败都推给外界,然后一头扎进自怜自艾的泥沼里躺平,用虚度光阴惩罚自己,也折磨着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就是许慕尘——一个用虚张声势掩盖内心孱弱,用自私算计浇灌人生苦果的男人,可怜,又可悲。
就在这时,一道优雅的白色身影,像一柄利刃划破了这灰蒙蒙的嘈杂,径直滑入了他的检测车道。那是一辆崭新的奥迪A6,车身光洁锃亮,晃得人眼晕,与周围蒙尘的旧车形成刺眼的对比。驾驶座上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气质清冷,墨镜随意推在头顶,她叫许三姐。更惹眼的是,后排儿童安全座椅里,窝着个两三个月大的女婴,粉雕玉琢的,正安静地玩着自己的小手指,对周遭的喧嚣浑然不觉。
许慕尘按部就班地上前,女孩缓缓降下车窗,递过证件。一股清淡的高级香水味随之漫出,瞬间驱散了他周遭的汽油浊气。一切流程都合乎规范,却又处处透着与这杂乱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此刻的许慕尘绝不会想到,这辆看似寻常的豪车,还有这个年轻的母亲,会像一颗石子,投进他死水般的生活里。不仅会在他和兰花那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涌动的关系里激起涟漪,甚至可能掀起一场吞噬一切的巨浪。
许三姐,是这座小城里颇有名气的“出马仙”。说来讽刺,她算是这行当里的幸运儿。别的同行苦修多年,依旧门庭冷落,她却仿佛被命运格外“眷顾”——或者说,是被她那份异于常人的胆量与精明眷顾。
她靠着近乎粗浅的本事,赚得盆满钵满,让许多同行望尘莫及。翻来覆去的话术,无非是“身边跟着童子”“身上有仙家护体”“近期犯小人”之类,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可偏偏就是这套说辞,配上她大胆的自我包装,再加上精准拿捏人性弱点的本事,竟成了她通往财富的捷径。
她凭着不算高的个人素质,却总能拿下那些看似高尚的人。言语间时常夹着粗俗,行事也带着几分乖张,内里更是极度自私、精于算计。可就是这样的她,不仅能笼络住许慕尘这样的人,让他日后死心塌地,甚至连那些有头有脸、受过高等教育的“体面人”,也对她深信不疑,恭敬地唤她一声“三姐”或“老师”。她往往只花几百块的成本,甚至分文不花,就能攫取数千乃至上万的“法金”。
许三姐的人生,在这小城里堪称一则都市传奇。不过两年光景,她便从食不果腹的窘迫里挣脱出来,开上了象征财富与地位的豪车;从债务缠身的泥潭里一跃而起,实现了日进斗金的蜕变。而这场命运的陡转,始终与一个名字紧紧相连——罗青。这个名字,就像个神秘的注脚,藏在她飞速崛起的背后。
这看似矛盾的浮沉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妨一同揭开这段离奇际遇的面纱,探寻其中环环相扣的玄妙因果。
审车队伍缓缓蠕动,终于轮到了那辆白色奥迪。许慕尘接过行驶证,习惯性地核对信息,目光扫过住址栏的瞬间,眉毛倏地挑了挑,语气里立刻掺了几分讶异,还有刻意营造的亲热:“哎呦!许女士,您跟俺朋友吉丁一个村的?这可真是缘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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