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波苑,静心水榭。
此处位于澄波苑最深处,与其说是水榭,不如说是一座被单独阵法隔绝、半悬于一片深潭之上的小型玉阁。潭水呈现奇异的乳白色,散发着一股清冽宁静、能涤荡心神的气息,正是水府灵脉分支之一的“清心玉泉”泉眼所在。水榭四周,数重湛蓝色的光幕如同水帘般垂落,其上符文流转不息,比之侧殿的防护阵法,明显更加古老、厚重,且多了几分隔绝内外的森严。
柳青抱着依旧昏迷的罗明踏入水榭。阁内陈设极为简单,仅有两张温玉榻,一方打坐的蒲团,一张摆放着玉瓶、香炉的矮几,再无他物。空气里弥漫着清心玉泉特有的冷冽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宁神檀香,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他将罗明小心地安放在内侧的玉榻上,盖上薄衾。师弟的呼吸依旧微弱,但比刚才平稳了些许,眉心印记黯淡,却已不再混乱闪烁,只是那股隐隐的、让人不安的阴冷感,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盘踞不散。墨先生已在此处提前布下了一个小型的“安魂宁心”法阵,淡银色的光晕笼罩玉榻,缓缓流转,试图抚慰罗明受创的神魂,压制那缕秽咒的种子。
柳青在榻边盘膝坐下,没有立刻修炼,也没有去管自己体内因急速赶路和情绪激荡而翻腾的气血。
墨先生与澜玥并未久留。墨先生需要立刻去主持对潜龙殿及周边的彻查,澜玥也要处理因此事可能引发的水府内部动荡。他们只交代柳青安心在此守护,所需之物会定时送来,外围防护已增至最高级别,在调查结果出来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水榭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清心玉泉潺潺的水声,安魂法阵低微的嗡鸣,以及罗明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柳青缓缓闭上眼,内视己身。之前在海眼密室修炼,又经历刚才一番激怒与急速奔驰,体内真气虽有些紊乱,但根基无损,反而因吸收了海量精纯灵气而显得异常充盈。他引导真气运转周天,平复气血,同时将一缕神识缓缓探出,小心翼翼地靠近罗明,探查其体内状况。
与之前感应的类似,罗明气血两亏,经脉空虚,眉心印记力量大损。但在其经脉深处,尤其是靠近心脉与识海的区域,他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阴冷秽气,如同混入清水中的墨滴,正在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扩散、渗透。安魂法阵的力量如同温和的阳光,照耀着这些区域,能稍稍遏制其扩散速度,却无法将其彻底驱散或净化。
这就是“秽神咒”的种子。它并非实质的毒,而是一种恶念与污秽能量的结合体,直接作用于神魂与生命本源。寻常的疗伤丹药、驱邪法术,对其效果甚微。除非有专门克制此道、或位阶远高于施咒者的力量,方能将其根除。
柳青收回神识,眉头紧锁。清心玉泉与安魂法阵只能延缓,无法根治。墨先生所说的“清心玉液”配合长期温养,或许是条路,但耗时日久,且需师弟自身意志配合。以罗明目前的心志状态和记忆缺失,这谈何容易?
而且,敌人既然能下一次咒,就可能下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师兄弟不能永远躲在这水榭之中。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在海眼密室最后时刻,巡山令与那残片共鸣,传递来的那些关于“定海针”、“净化之路”的信息碎片,再次浮现在脑海。其中似乎提及,“令”不仅是信物,也可能蕴含着守夜人一脉的某些传承或力量,或许……能有对抗这类神魂诅咒的方法?
他立刻取出怀中那枚巡山令。令牌表面的裂纹,比之进入海眼密室前,明显淡去了许多,有些细微处甚至已完全弥合,触手温润,不再冰凉。深处那点星火,光芒稳定凝实,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显然,在“海心星髓”的灵气滋养与同源遗物共鸣下,它的恢复远超预期。
柳青双手握住令牌,将其贴近额头,运转《星枢蕴灵诀》,将心神缓缓沉入其中。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地温养试探,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试图沟通、询问、探索——关于如何对抗神魂诅咒,关于“定海针”,关于净化之路的更多细节。
起初,令牌只是传来稳定温暖的回应,并无具体信息。但柳青锲而不舍,将自身对师弟状况的担忧、对那秽咒的感知、以及对信息的渴望,混合着《星枢蕴灵诀》的精纯神念,一遍遍传递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神识消耗颇巨,准备暂且放弃时,巡山令深处,那点稳定的星火,忽然轻轻摇曳了一下。紧接着,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漾开来。
并非完整的语言或画面,而是一段残缺的、充满沧桑感的“感觉”或“认知”:
守夜之心,星火不灭。邪祟侵魂,唯心灯可照。秽咒如蔓,依附心念,强驱反噬,当以‘净念灵光’徐徐焚之。然灵光之生,需持令者神魂为引,星枢为基,心志纯一,且需受术者一丝本心不昧为凭,方可不伤其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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