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帝国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便展现出其庞大而迟缓的惯性。尽管有皇帝严旨，内阁协调，但兵员调遣、粮草筹集、舰船修缮，千头万绪，绝非旦夕可成。而朝鲜战场的局势，却在急剧恶化。
坏消息接踵而至。五月，王京汉城沦陷；六月，朝鲜国王李昖仓皇北逃至平壤，不久平壤亦告失守，李昖继续北遁至中朝边境的义州，几乎到了欲入大明避难的地步。倭军主力在小西行长、加藤清正等悍将率领下，分路并进，攻势凌厉，朝鲜八道几乎尽陷，仅余北部部分山区及义州周边在苦苦支撑。倭寇兵锋，已然直指鸭绿江！
朝野上下，为之震动。先前主和的声音再次抬头，认为倭寇势大，难以抵挡，不如固守辽东，放弃朝鲜。就连原本主战的一些官员，也开始动摇。
然而，在这片悲观惶惑的气氛中，赵宸却异常冷静。他深知，依照历史轨迹，明军初期虽会因准备不足、敌情不明而受挫，但只要主力精锐投入，战局必将扭转。他此刻要做的，并非无谓的焦虑，而是利用自己“先知”的优势，尽可能地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并加速胜利的到来。
他并未直接干预兵部的具体指挥——那非其职权范围，且易招致非议。但他通过多种渠道，持续不断地向决策层传递着经过他“加工”的信息与建议。
他借与兵部尚书石星讨论援军后勤之机，“无意”间提及：“倭寇虽悍，然其长于步战，短于骑兵，尤惧我辽东铁骑之冲突。其先锋小西行长部占据平壤，看似稳固，然其孤军深入，后续补给线漫长，若有一支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其巢，或可收奇效。” 这正是在暗示历史上李如松奇袭平壤的经典战例。
他又在与申时行汇报礼部相关事宜后，“顺带”提醒：“据闻倭寇火器亦颇犀利，尤善鸟铳攒射。我军野战之时，需注意避其锋芒，或以火炮先行压制，或利用骑兵迂回侧击，不可一味正面强攻。” 这是在总结倭军战术特点，提醒明军避免在不利条件下硬碰硬。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徐光启的关系，将一些关于倭军部署习惯、重要将领性格特点（如小西行长较为贪功，加藤清正勇猛但暴躁等）的“分析”，以民间情报的形式，辗转送到了辽东经略及前线将领的案头。这些极具针对性的情报，在后来的战事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七月，经略宋应昌、提督李如松率四万余辽东精锐，誓师渡江，正式入朝作战。临行前，李如松特意托人向赵宸致意，感谢其举荐之恩。赵宸只回了一句：“将军威震辽东，此去必建奇功！望善加保重，临机决断，勿为浮议所动。”
大军入朝，初期进展顺利，收复部分失地，士气大振。然而，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惨败，再次让大明朝廷陷入恐慌。
李如松率轻骑侦查至碧蹄馆，遭遇倭军优势兵力埋伏！倭军凭借兵力优势和密集的鸟铳火力，将明军团团围住，战斗极其惨烈！明军虽奋勇拼杀，但寡不敌众，伤亡惨重，大将李如松本人亦身陷重围，险些殉国！最终在后续部队接应下，才勉强突出重围，但士气遭受重挫。
碧蹄馆失利的消息传回北京，举朝哗然！主和派官员再次蜂拥而上，大肆抨击李如松轻敌冒进，要求将其治罪，并主张与倭寇议和。就连皇帝也动摇了，连下诏书责问前方战事。
值此危难之际，赵宸深知，若此时朝廷意志动摇，前方将士必将士气崩溃，整个抗倭大业可能毁于一旦！他必须再次挺身而出！
他连夜草拟奏疏，并非为李如松辩护，而是从战略全局角度进行分析：
“陛下，碧蹄馆之挫，乃轻敌冒进之过，然亦可知倭寇之凶顽，非一战可定。然则，此挫并非全局之败！我大军主力未损，粮草尚足。倭寇虽胜一阵，然其战线过长，兵力分散，补给困难之弱点并未改变！此时若因一时之挫而遽然言和，则前功尽弃，倭寇气焰更张！臣以为，当严旨申饬前线将领，令其吸取教训，稳扎稳打；同时，需坚定朝廷抗倭之决心，增派援军，补充械饷，支持前线将士与倭寇周旋到底！倭寇乃客军，利在速战，我大明乃主场（指朝鲜作为藩属，明军有地利人和），利在持久。只要坚定不移，倭寇必不能久持！”
这份奏疏，客观承认了失利，但更强调了敌我双方的战略优劣势和持久战的必然性，如同给惊惶失措的朝廷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与此同时，他再次动用“历史外挂”，以密信形式，通过特殊渠道直送李如松军中。信中并未指手画脚，而是“推测性”地指出：“倭寇新胜必骄，其水师与陆师协同不畅，粮道多赖海运。若能有得力水师，袭扰其海上补给线，则陆上倭寇必不能久。闻倭酋内部，丰臣秀吉与麾下大名亦非铁板一块，若陆战相持，或可寻机离间……”
这封信，既点明了制胜的关键——切断补给，也暗示了未来议和的突破口——利用日军内部矛盾。
李如松正值新败懊丧、又受朝廷责问之际，收到这封高屋建瓴、切中肯綮的密信，如同迷雾中见得灯塔，精神为之一振！他立刻调整策略，不再急于寻求决战，转而稳固防线，整顿兵马，并将赵宸关于水师和离间的建议，郑重转达给了后方经略和即将入朝的水师将领。
历史的车轮，在赵宸这只“蝴蝶”的持续扇动下，似乎悄然加速了进程。明军不再像原有历史那样经过漫长相持，而是在稳住阵脚后，更加有针对性地开始部署。李如松派精锐骑兵不断袭扰倭军后勤，而大明水师在将领陈璘、邓子龙率领下，也提前加强了对朝鲜海域的控制和破交作战。
尽管战争依然残酷激烈，但明军逐渐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开始一步步收复失地。而这一切，远在数千里外紫禁城中的赵宸，虽未亲临战阵，却凭借其超越时代的视野和精巧的布局，实实在在地影响着这场关系东亚格局的战争走向。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他的“万历三大征”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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