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他知道,这两起事件虽是试行中不可避免的“阵痛”,却也是对手精心挑选的攻击点。他必须谨慎应对,既要维护新政的严肃性,又要避免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他首先以个人名义,给李之藻去信,肯定了其严格执法、不徇私情的做法,并指示:对于走私案,务必查明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牵扯,但需注意方式方法,避免激起地方全面反弹;对于技术纠纷,要支持宋应星实事求是,同时也要讲究策略,对确因技术局限导致的误差,可酌情灵活处理,但必须记录在案,作为今后改进依据。
同时,他亲自起草奏章,回应朝中攻击。在奏章中,他坦然承认试行过程中发现了问题:一曰“奸商欺瞒,法当严惩”,将陈三宝案作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正面案例,强调严格执行条则的必要性;二曰“器物初用,尚待精进”,将勘验纠纷归因于“格致之学,精益求精”过程中的正常困难,并汇报了宋应星已发现问题并着手改进的情况。最后,他话锋一转:
“……陛下,试行者,试其可行与否,亦试其弊病何在也。今月港甫开,即查获奸私,可见条则非虚设;勘验遇疑,即知器物需改良,可见实学无止境。此皆试行应有之义,何足为怪?若因噎废食,见小弊而弃大政,则天下永无可成之事!臣请陛下假以时日,使臣等可继查奸宄以儆效尤,精研器物以利勘核。待航道清、税基稳、法度明、器物精,则试行之效,必将彰显!”
奏章呈上,徐光启又通过内廷关系,将月港查获私盐、香料的实物样品(极小部分)及宋应星关于仪器问题的改进方案摘要,设法呈送御前。万历皇帝看着那些陌生的走私货样和满是齿轮、角度标注的草图,虽不明所以,但“查获奸私”、“精研器物”这些字眼,还是让他觉得徐光启是在认真办事、解决问题,而非推诿搪塞。
“开埠之事,本就艰难。”皇帝对张宏道,“徐先生能直面问题,想法子解决,便好。告诉那些弹劾的人,试行才刚开始,有点波折正常,不必大惊小怪。让徐先生和李之藻,继续仔细办着。”
皇帝的再次表态,暂时稳住了阵脚。然而,徐光启深知,月港的“规则”与“反规则”之争,才刚刚拉开序幕。查获一个陈三宝,震慑的只是小角色;仪器的一点误差,暴露的也只是技术冰山一角。那些更深藏不露的势力,那些更巧妙的走私手法,那些对“格致”新知更顽固的抵触,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以更隐蔽或更激烈的方式,不断挑战着这道刚刚建立的、脆弱的海洋新秩序。
而在江南,赵宸收到各方消息后,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立规矩不难,难在让人守规矩,更难在让守规矩的人觉得有利可图。徐华亭此番,是真正开始‘摸石头过海’了。”他知道,月港的每一道波涛,都将为帝国未来的海洋战略,提供最真实也最宝贵的经验与教训。
喜欢万历十五年:逆臣崛起请大家收藏:(m.qbxsw.com)万历十五年:逆臣崛起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