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的目光并未在朱雄英身上停留太久,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陈设。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如同锥子般聚焦在林枫身上。
“林先生,”蒋瓛开口,声音平直,不带丝毫起伏,却自有一股寒意,“据查,先生于洪武十五年五月丙午日,出现于应天城外官道,恰逢长孙殿下灵驾经过。时间、地点,如此巧合。先生可否告知,在此之前,先生身在何处?所作何事?”
林枫心中早有准备,知道身份来历是绕不开的坎。他面色不变,将应对朱元璋的那套说辞再次搬出,只是细节更为模糊:“回大人,此前草民随师尊于终南山中采药修行,师尊云游后,草民方独自下山,一路行医问药,漫无目的,至于具体时日路径,山野之人,不记岁月,实在难以精确。”
蒋瓛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先生自称师承异人,精擅生死之道。然太医院众御医皆言,殿下当时脉息全无,体僵色败,确系薨逝之象。先生远观灵柩,便敢断言殿下未死,此等眼力,闻所未闻。先生之师门,究竟有何特异之处,可否详述?”
“师门避世,规矩森严,恕难详告。”林枫摇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与坚持,“至于辨生死之气,乃师门不传之秘,草民亦只知皮毛。当日亦是心有所感,冒险一试,幸得天佑,殿下洪福齐天。”
蒋瓛盯着林枫,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窥内里灵魂。“心有所感?”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听不出是信还是疑,“据东宫之人言,殿下苏醒后,先生曾言其乃‘人为淬炼之阴秽’所害,并提及下毒途径可能涉及熏香、香汤等物。先生似乎……对这等阴私手段,颇为熟稔?”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隐隐有将林枫往“同谋”或“知情者”方向引导的意味。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一旁如同影子般站立的毛骧,呼吸也似乎轻缓了许多。
林枫心头微凛,知道这是关键。他迎上蒋瓛的目光,坦然道:“蒋大人明鉴。师门游历四方,所见所闻甚杂。确曾于西南苗疆、西域古道等地,见识过一些借助香料、药物害人的诡谲手段。此等阴秽之物,其性其状,颇有共通之处。草民不过是依据殿下当时症状体征,结合过往见闻,做出推断,并非熟稔,更非参与。大人若是不信,可查验殿下耳后发际线处,是否有一道极淡红痕,此乃某些特定毒物缓慢浸蚀之表征。此痕迹,在殿下苏醒之初最为明显,如今已渐消退。”
他主动抛出朱雄英身上的具体体征,既是佐证自己的判断,也是为了撇清嫌疑——若他是下毒者或同谋,岂会主动指出这等关键证据?
蒋瓛闻言,眼神微微一动,并未立刻去查验,只是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更浓,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他沉默片刻,转而问道:“先生入宫以来,除东宫与坤宁宫外,可曾与宫中其他贵人、内官有所接触?可曾察觉任何异样之人、异样之事?”
林枫心念电转,吕氏那日御花园中的“偶遇”瞬间浮上心头。但他深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指向一位太子侧妃,无疑是引火烧身。他斟酌着词句道:“草民身份低微,日常只在凝曦殿、东宫、坤宁宫三处往来,由王寅、李顺二位内使相伴,毛指挥亦时常关照,并未与其他贵人或内官有深入接触。至于异样……”他顿了顿,似在回忆,“若说异样,便是感觉这宫禁森严,似乎……总有目光在暗处窥视,或许是草民初入宫廷,过于敏感了。”
他并未指名道姓,只模糊地提及被窥视感,既符合他“初来乍到”的身份,也可能引出蒋瓛所知的某些信息。
蒋瓛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宫禁重地,自有法度。先生既感知有异,日后更需谨言慎行,非召不得擅离居所,非令不得与外人交结。”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
“草民谨记。”林枫躬身应道。
蒋瓛不再多问,对毛骧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去,那赤色的麒麟服在殿门外一闪而逝,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消散无踪,只留下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依旧在殿内盘旋。
毛骧看了林枫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也随即跟了出去。
殿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枫和榻上的朱雄英。小家伙似乎被刚才冷凝的气氛吓到了,小声问道:“林先生,那个穿红衣服的官,是坏人吗?”
林枫走到榻边,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温和一笑:“殿下不必害怕,蒋大人是奉皇爷爷之命,来查清是谁害了殿下,要将坏人抓起来。”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手抓住了林枫的衣袖,低声道:“雄英听话,吃药,不怕苦。”
林枫心中微软,这孩子经历此番磨难,心性似乎比同龄人更敏感懂事了些。
蒋瓛的这次问话,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但林枫知道,水下已然暗流汹涌。朱元璋对他的调查从未停止,锦衣卫的触角远比想象的更为敏锐、无孔不入。他必须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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