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总报告初稿完成,苏晨将其呈送给刘处长审阅。文档结构清晰,案例典型,分析到位,完全符合处里工作的标准范式。刘处长快速浏览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效率很高,写得也不错。特别是对青州那个案例的提炼,很能说明问题。”她似乎并未察觉苏晨隐藏在标准表述下的那点深意。
“谢谢处长。我在整理过程中,感觉各地在‘散乱污’企业的认定和执法尺度上,似乎还存在一些差异,比如有的地方数据衔接不太顺畅。”苏晨尝试着抛出一个试探性的气球。
刘处长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嗯,地方上情况复杂,执行力有差别很正常。我们搞这个汇总,主要也是想树几个正面典型,提供一些可借鉴的思路。有些细节问题,没必要深究,把握好大方向就行。”
气球轻轻破灭。苏晨不再多言,点头称是。
然而,“青州市龙泉区”、“丰盛材料”这几个词,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难以忽略。那种熟悉的、试图掩盖什么的痕迹,与临江的经历太过相似。他知道,仅凭内部数据库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他什么也做不了。
下班后,他约了张磊吃饭。地点是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摊,人声鼎沸,反而适合谈些不宜声张的话题。
几串烤肉下肚,苏晨貌似随意地提起:“最近整理材料,看到你们青州那边有个‘散乱污’的案例,好像还挺典型。”
“青州?”张磊正对付着一串烤腰子,闻言抬起头,嘴角还沾着油沫,“哪家厂子?青州那地方,水深王八多,‘散乱污’算个屁,真正有背景的,谁动得了?”
“一家叫‘丰盛材料’的,好像在龙泉区。”
“丰盛材料?”张磊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拧起,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和玩味,“你怎么查到这家头上的?”
“就是案例汇总里看到的,说你们省厅飞行检查抓了现行。”
“哼,飞行检查?”张磊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那是捂不住了!那破厂子被老百姓举报了多少年?屁用没有!区里、市里环保局的人去检查,回回‘达标’。你猜怎么着?后来有内部人透风,说他们厂子底下也有‘地道战’,比永前集团还溜!而且背景硬得很,听说市里某位大佬的白手套在里面有干股!”
苏晨的心猛地一沉。又是暗管?又是保护伞?
“哪条线上的大佬?”他追问。
张磊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姓胡的,听说跟你们省发改委那位胡副主任,是本家亲戚,关系铁得很。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能捂这么久?上次省厅能查下来,听说还是因为举报信直接捅到了京里,压不住了,才舍车保帅,把那厂子点了。但也就是点到为止,罚酒三杯,根本没深挖。”
胡副主任?苏晨想起电梯里那次短暂的照面,那位气质沉稳的领导。如果张磊的消息属实,那这根藤蔓,竟然可能牵扯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上级?
“这事还有谁知道?有证据吗?”苏晨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证据?要有实锤证据,我早给他捅上天了!”张磊没好气地说,“都是些旁敲侧击的风声。青州那边几个同行,想跟一下,都被各种打招呼压下来了。水深得很,我劝你也别沾。你这刚出狼窝,又想闯虎穴啊?”
苏晨沉默地拿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窜起的火苗。
他明白了。为什么数据库里关于“丰盛材料”的信息如此模糊不清,为什么执法记录存在断档。这不是疏忽,而是精心设计的切割和掩盖。这不仅仅是一个区区的“散乱污”企业问题,其背后可能牵扯到更高级别的权力保护和利益输送,甚至可能与他现在所在的省发改委内部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这潭水,果然比临江更深,更浑。
接下来的几天,苏晨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平静和专注。他按时完成刘处长交办的其他任务,参加处务会时发言严谨克制,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省发改委按部就班的节奏之中。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权限和渠道,极其谨慎地检索着与“青州”、“龙泉区”、“胡副主任”相关的公开信息、政策批复记录、甚至是一些边缘的新闻报道。他像一只耐心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信息的网络,试图从碎片中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他发现,胡副主任在调任省发改委之前,曾在青州市担任过重要领导职务,主抓过经济和工业发展。在他任内,龙泉区的工业园区确实经历过一轮快速扩张。而关于“丰盛材料”的零星信息显示,其创立和扩张期,与胡在青州的任职时间存在高度重叠。
这些发现,并不能证明什么,却让那层疑云变得更加浓重。
周末,他没有留在宿舍,而是借口访友,买了一张动车票,去了一趟青州市。他没有联系任何官方人员,就像一个普通游客,在龙泉区那个工业园区外围转了很久。他看到了“丰盛材料”已经封闭的厂门,看到了周围略显萧条的环境,也和一些厂区附近的小店老板、出租车司机闲聊,听他们抱怨以前厂子排污时的恶臭,以及“老板上面有人,告不动”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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