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平静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缓慢收紧的绞索,让人在无声中感受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陈默站在商场五楼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台,举着望远镜,如同一个冷漠的观察者,注视着这片冰封地狱的细微变化。
镜头里,远处那些如同巨大白色墓碑的居民楼,不时上演着人间惨剧。今天,他又看到一栋楼的某个窗口,几个模糊的身影挣扎着、推搡着,最终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地坠落,在下方厚厚的积雪上砸出几个不起眼的黑点,随即被飘落的雪花迅速掩盖,仿佛从未存在过。
“又跳了……”王德海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操蛋的日子,真他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跳楼,成了那些彻底绝望、或是为了给家人节省最后一口粮食的人,最“便捷”的解脱方式。每一天,望远镜里都能看到类似的场景,提醒着商场里的每一个人,外面的世界是何等的残酷,而他们此刻的相对安全,又是何等的脆弱和珍贵。
这几天,并非没有人尝试靠近商场。零零散散的幸存者,有的踩着自制的木板雪橇,有的甚至异想天开,试图从积雪底部挖掘通道靠近,幻想着能从这个看起来物资丰富的“堡垒”中分一杯羹。
然而,他们无一例外,在经历了深雪跋涉的极度消耗后,到达商场外围时都已筋疲力尽。面对那悬挂的尸体、森严的壁垒以及二楼窗户后隐约可见的、反射着寒光的超长长矛,大多数人选择了退缩。偶有几个不开眼、试图叫嚣或者偷偷摸摸寻找缝隙的,也被陈默他们用长矛驱赶,或者被从高处精准撒下的腻子粉迷了眼睛,狼狈逃窜。
经过这几轮试探,附近残存的幸存者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商场里的人,不好惹。
望远镜的视野里,那些黑点开始改变策略。他们不再执着于冲击商场,而是转向了其他可能的食物来源。有人开始在冻结的河面上费力地凿开冰洞,试图捕捉冰层下可能存在的鱼类;有人组队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附近的学校食堂、更远处的菜市场,希望能找到被遗漏的食物残渣。
看着那些在冰河上忙碌的渺小身影,王德海摸了摸自己有些凹陷的脸颊,忧心忡忡地对陈默说:“默哥,看他们捕鱼……咱们,是不是也得想想办法?不能光靠商场里这些存货坐吃山空啊。而且,一直吃罐头和干粮,人也受不了。”
陈默放下望远镜,点了点头。商场的物资虽然相对丰富,但消耗速度同样惊人。尤其是蛋白质和新鲜食物的缺乏,长期来看会影响体力甚至健康。
“可以试试。”陈默沉吟道,“我们后面就是条河。可以从三楼的窗户,用结实的绳子放下去几个人,在河面上弄几个洞,看看能不能抓到鱼。这是个办法。”
但他话锋一转,指出了当前更紧迫的危机:“但老王,眼下最要命的,不是食物,是木头。”
他指着楼下那几堆明显小了一圈的柴火堆,语气凝重:“你看看,这才多少天?我们收集来的那些东西(能烧的木地板、装饰板、废旧家具、塑料板),已经烧掉快一半了!”
为了节省燃料,除了陈默占据的母婴室,以及那几个凭借武力拥有了“独立房间”的男人和他们的“女伴”能有相对独立的空间和火源外,其余大部分人晚上都挤在超市中央最大的篝火旁,依靠彼此的体温和那堆唯一的火焰取暖。即使如此,木材的消耗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这商场的保温性能本就一般,在零下几十度的极寒中,如果没有持续的热源,室内温度会迅速降至室外水平,那将是毁灭性的。
“再不找到新的燃料来源,”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我们就算没被饿死,也得先被活活冻死。”
寻找木材,成了比寻找食物更加紧迫的任务。然而,放眼望去,周围白茫茫一片,所有的树木都被深埋在数米厚的积雪之下,难以获取。城市里其他的木质来源,比如家具店、装修材料店,也都分散在各处,同样被积雪覆盖,并且可能被其他幸存者占据或早已搬空。
一个新的、看似简单却又无比艰难的挑战,摆在了陈默和整个幸存者团队面前。他们守住了商场,抵御了外敌,却可能被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温暖,逼入绝境。在这片冰雪废墟中,每一根能够燃烧的木头,都如同黄金般珍贵。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燃料补给,否则,这座他们苦心经营的堡垒,最终将成为他们华丽的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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