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考成绩页面那两行刺目的信息——泽川区岗位,笔试第2名——还在裴文辉眼前的宿舍电脑屏幕上闪烁,室友们震耳欲聋的吼叫和狂喜的拍打仿佛还在皮肤上留下微热的印子。
胸膛里那团滚烫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狂喜的火,烧得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就在这片狼藉与亢奋还未散尽的宿舍里,裴文辉几乎是踉跄着扑到自己的铁架床边,抓起那个屏幕微微发烫的旧手机,指头像是不听使唤般戳戳点点,最终还是用力按下了那串刻在骨血里的数字——家里的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了两声就断了。
接通的瞬间,母亲熟悉的声音几乎是立刻钻了出来,带着刚拿起话筒的急促呼吸和小心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的低微:“喂?辉辉?咋上课点打电话?……出啥事了?”
背景里隐约能听到父亲在旁边小声问询:“这时候打,是不是?”
裴文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的那团火猛地顶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爆炸式的力量:“妈!爸!过了!笔试过了!第2名!!”
死寂。
电话那头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真空,仿佛连那点微弱的电流杂音都被瞬间抽干。
短暂的空白像冰水浇在裴文辉发热的神经上,一丝惶恐还没来得及冒头,下一秒——
“呜……”
一声无法形容的、像是从最深的胸腔被生生撕裂又喷薄而出的呜咽,裹挟着滚烫的泪意,猛地撞破了听筒的阻隔,如同狂风海啸般扑进裴文辉的耳膜里。
那已经不是纯粹的哭,更像是积累了大半辈子的委屈、担忧、贫穷的压抑和对儿子命运最大的祈祷,在这一刻决堤般的爆发。
母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哽咽和反复被巨大哽咽截断的、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的字词碎片:“……辉……我的儿……行……行了……老天开眼了……行啊!!”
每一个字都粘着滚烫的泪水,砸在裴文辉的心坎上,烫得他眼眶也发酸。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急促的脚步声和话筒交接的刮擦声。
“喂?!辉辉!”
父亲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雷滚过云层,比母亲更克制,但那极力压抑下的震颤,裴文辉听得一清二楚。
短暂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后,父亲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像一把开刃的铁锹,带着底层挣扎多年淬炼出的警醒和斩钉截铁的命令:“听着!你妈我俩知道了!这消息,烂在肚子里!马上关了成绩页!跟你同宿舍那几个小子,一个字也别说!听见没?!”
父亲的语速又急又快,每一个字都钉在裴文辉的神经末梢:“甭管夏晨他们叫得多欢实!没影的事!红眼病杀人不见血!
刚考上,脚跟悬着呢!别人家的消息你也别听更别信,尤其那些嚼舌根的亲戚!这节骨眼,多一事不如烧高香!
记住了,在你最终走进那栋政府大楼之前,对所有人!所有人!咬死了——你考砸了,没戏!听见没?!”
父亲的语气严厉得近乎蛮横,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裴文辉刚刚被母亲点燃的满腔激动,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
宿舍里兄弟们刚刚那些真诚的欢呼和拥抱还在眼前晃动——那怎么会是假的?夏晨还嚷嚷着要他请客呢!
这想法让他对父亲的过度戒备甚至生出一丝本能的反感,他含糊地、几乎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知道了爸”,声音干涩。
刚挂上母亲的哭泣和父亲雷霆般的警告还缭绕在耳边的电话,手机在掌心里又震了起来,屏幕跳动着那个让他心尖柔软的名字:王雪。
裴文辉几乎是秒接。
“喂?小雪?”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些,可那份刚刚被父亲压下去的亢奋和热切,在对着王雪时又不由自主地从每一个音节里往外渗。
“辉哥?你们班群里都炸锅了!怎么回事啊?刚夏晨在那儿鬼吼鬼叫的……”王雪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的娇嗔。
压抑不住的欣喜冲破了对父亲警告的本能反应,裴文辉对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地分享:“小雪!我过了!省考笔试!第2名!”
“天啊——”
一声短促却穿透力极强的、混合着极致喜悦的尖叫,毫无预兆地在听筒里炸响,震得裴文辉不得不把手机从耳朵边稍稍移开,但那声音里的甜美兴奋却直直钻进他心底。
王雪的欢呼清晰无比:“真的吗辉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太棒了!你做到了!”
她欢快的语速像开了连珠炮,“快说快说,具体分数呢?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辜负你这么拼!”
每一个问句都洋溢着由衷的赞美和兴奋,如同最纯粹的阳光驱散了裴文辉心上刚刚凝结的那点阴霾。
他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她激动得原地蹦跳的样子。父亲的担忧?
在王雪毫无保留的欢欣面前,瞬间变得遥远而多余。她不是“别人”,她是王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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