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研室那道“中共党员”的门槛，像一堵无形的高墙，将他隔在理想的门外，王军主任惋惜的眼神和明确的告知言犹在耳。
裴文辉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决定暂时放空一下，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拍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他扯了张擦手纸，慢慢擦拭，思绪仍在几个岗位的利弊间打转。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裴文辉下意识抬头，心里顿时一紧——是夏主任。
夏主任似乎刚结束一个小型谈话，脸上还带着思考问题的些许沉凝。他也走到小便池前，很自然地开始解手。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在机关，卫生间是少有的、等级身份暂时被生理需求模糊的场所，但也正因如此，与领导在此“坦诚相对”，尤其是自己这样身份敏感的借调人员，尴尬和局促感反而被放大。
裴文辉赶忙加快动作，解决完个人问题，走到洗手池边，一边洗手，一边从镜子里小心观察。
见夏主任也走了过来，他立刻侧身让出位置，恭敬地低声打招呼：“夏主任。”
“嗯。” 夏主任应了一声，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
他洗手的速度不紧不慢，目光落在镜子里自己手上，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遴选的事，准备报哪个岗位？”
裴文辉没想到夏主任会主动问起这个，心里一突，老实回答：“还在看，有几个意向单位，比如发改委、财政局……”
夏主任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细致地擦着手，打断了裴文辉的话，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对着镜子里的影像，清晰地说道：“报政研室吧。”
“啊？” 裴文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夏主任，我也非常想报咱们政研室，可是……我看了初步的条件，咱们室好像要求必须是党员，我……我不是，所以……”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裴文辉，那目光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裴文辉脸上停顿了半秒，然后又转回去，将擦手纸扔进纸篓，再次开口，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更加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报政研室吧。”
说完，他没等裴文辉回应，也没做任何解释，径直转身，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步伐稳健，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留下裴文辉一个人愣在原地，对着哗哗流水的水龙头，满心困惑。
报政研室？可条件明明卡死了啊！夏主任这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说鼓励我别灰心？还是某种暗示？可这暗示也太隐晦，太不合常理了。
他了解夏主任，那是一个极其讲原则、重规矩的人，会为了自己一个借调才一个月、非党员的新人，去挑战既定的规则？裴文辉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真的只是领导看自己最近还算勤勉，给予的一句口头勉励，让自己别太在意政研室，好好去考其他单位？ 他心事重重地关掉水龙头，用还有些潮湿的手抹了把脸，带着满腹疑云回到了综合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王军主任一个人，正对着电脑屏幕凝神思考，手指间夹着的烟快要燃到尽头。
裴文辉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座位，夏主任那两句“报政研室吧”还在耳边回响，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屏幕，重新审视那几个备选单位，试图找出最优解，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政研室，飘向那道被划上红线的“中共党员”资格。
就在他对着屏幕怔怔出神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裴文辉和王军主任几乎同时抬头，只见夏主任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目光在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王军身上。
“夏主任！” 王军和裴文辉连忙站起身。
夏主任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自己则走到待客的沙发旁，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遴选报名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主任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直奔主题。
王军主任立刻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步走到夏主任斜对面的椅子旁，不过没有坐下，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倾听姿态，汇报道：
“夏主任，正要跟您最后确认。基本情况都拟好了，计划招2人，岗位是‘政策研究岗’，专业范围限定在经济学、法学、中文、公共管理等相关专业，要求有两年以上文字综合或政策研究相关经历，侧重调查研究能力和文字功底……”
夏主任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不置可否，等王军说到资格条件时，他抬了抬手。
王军会意，立刻转身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起那份打印出来的《市委政研室公开遴选公务员职位需求表》，双手递到夏主任面前。
夏主任接过来，目光在纸上快速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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