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洗刷后的城市，空气里带着一股清冽的寒意。秦砚站在出租屋那扇窄小的窗户前，望着楼下街道上逐渐干涸的水渍，眼神如同这天气一般，冷静而透彻。手机加密文件夹里，照片、录音、聊天记录截图……各类证据已然齐备，像一堆码放整齐的干柴，只待最后一点火星。
这火星，便是他手中的这份文件。他花费了几个晚上，参照陈律师提供的模板，结合自身情况，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草案。条款清晰，甚至称得上“慷慨”——他自愿承担婚姻存续期间的所有剩余债务，包括那笔为母亲治病欠下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钱；而他们婚后购置的、登记在两人名下的“丽景苑”高档公寓，他明确表示放弃分割，产权完全归宋雨晴所有。他的要求简单到近乎苛刻：只求尽快办理离婚手续，从此一别两宽。
这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那些债务，他认，这是他作为男人和儿子该扛的责任。而那所装满背叛与冰冷回忆的房子，他一丝一毫都不愿再沾染。用物质的“慷慨”，换取精神的彻底解脱和行动的自由，在他看来，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他没有选择在某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场合，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估摸着宋雨晴应该在家，直接带着文件袋，再次踏入了丽景苑。
按下门铃，等待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一些。门终于开了，宋雨晴站在门后，看到是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不满，或许还有一丝连日来被家庭压力催生出的疲惫。她似乎想习惯性地抱怨几句，比如“你还知道回来？”或者“又来干什么？”，但秦砚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径直走进客厅，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她常用的那款甜腻香水味，混合着一种无所事事的慵懒气息。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客厅中央，转过身，面向她，然后将手中那个略显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平静地放在了光洁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是什么？”宋雨晴蹙着眉，目光落在文件袋上，带着戒备和不解。
秦砚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宋雨晴迟疑地走上前，拿起文件袋，解开缠绕的线绳。当她抽出里面的文件，看到最上面一页加粗的标题《离婚协议书》时，她的手指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了。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秦砚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者威胁的痕迹，但只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的眸子。
她强作镇定，开始翻阅协议内容。当她看到秦砚自愿承担所有债务，并将丽景苑公寓完全归于她名下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下意识的窃喜，但这情绪很快被后续的内容击得粉碎。
在协议后面，附着一些作为“感情破裂”辅证的材料复印件。不是全部，但足以触目惊心。
有几张清晰的照片——赵东阳为她拉开副驾驶车门时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餐厅门口他虚扶着她后腰并肩而行的亲密；画廊落地窗前他们并肩赏画、姿态契合的身影……每一张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试图维持的体面上。
这还没完。秦砚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点开了一段音频。虽然没有放出全部，但那关键的几个片段，已如同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客厅里——
先是她激动尖利的声音：“是！东阳就是比你好！比你有本事！……他从来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
接着是秦砚冷静的引导：“所以，你觉得赵东阳比我好，是吗？你后悔嫁给我了？”
然后是她那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的嘶喊：“是！我后悔了！我后悔死了！如果早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副穷酸没用的样子！我当初……我当初绝对不会……”
她的声音，她亲口说出的、充满怨恨和否定的话语，在这熟悉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她自己的凌迟。
宋雨晴的脸，在这一瞬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拿着协议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发出簌簌的声响。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终于明白，秦砚之前的冷漠、疏离，乃至那次录音时的引导，都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处心积虑的铺垫！他早已不是那个她会耍耍脾气、闹闹情绪就能掌控的男人，他悄无声息地收集了这么多证据，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等着这致命的一击。
恐慌，巨大的、灭顶般的恐慌，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让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打颤。她之前所有的笃定、所有的优越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这才意识到，秦砚是真的要离开，而且是带着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在离婚官司中陷入绝对被动的证据离开！
“不……不是这样的……秦砚，你听我解释……”她猛地扔下协议，扑上前想要抓住秦砚的手臂，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哭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糊花了精心描绘的眼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是我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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