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摇曳的火焰,在洞外那庞然意志无声的注视下,显得如此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那冰冷、古老、漠然的“注视感”,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怪物,而是来自这片“落魂涧”本身,如同整个天地都在苏醒,带着审视蝼蚁般的漠然。
小木子僵在洞口,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他毫不怀疑,只要这意志稍微“认真”一点,他们这方寸之地,连同那点微弱的火苗,瞬间就会灰飞烟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咳碎脏腑的咳嗽声,猛地从洞内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赵乾!一直昏迷、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赵乾,竟然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随即又迅速转为死灰,身体痛苦地蜷缩。
“赵大哥!”小木子和王珂同时惊呼,扑了过去。
赵乾的咳声越来越急,最后“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乌黑、粘稠、散发着不祥甜腥气的淤血!血中似乎有细小的、蠕动的黑气。他胸口的伤处,之前用契约之力勉强压制住的暗红纹路,此刻如同活物般猛然扩散,颜色变得漆黑如墨,并疯狂地向着心脉侵蚀!那股阴毒的、破坏生机的力量,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毒蛇,此刻轰然爆发!
是那股妖毒!是地火蜥龙那恐怖存在留下的、一直潜伏在他体内的致命妖毒,此刻在那无边无际的死寂意志威压刺激下,彻底失控、爆发了!
“赵大哥!”小木子目眦欲裂,扑上去按住赵乾剧烈抽搐的身体,试图再次调动契约之力,但刚刚为了生火,他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此刻手背的印记黯淡无光,无论他如何催动,都只传来阵阵空虚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木子……没……没用了……”赵乾艰难地睁开眼,那曾经锐利如鹰的双眸此刻暗淡无光,只有一片了然的平静,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紧紧抓住小木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听着……听我说……”
“不!赵大哥!你撑住!我……”小木子语无伦次,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慌乱地想要再次凝聚力量,想要撕开衣襟,想要做点什么,但一切努力在赵乾飞速流逝的生命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妖毒入心……生机已断……我……我早就知道……”赵乾脸上露出一丝惨淡至极的笑容,目光越过小木子的肩膀,看向洞口外那翻涌的、被无形意志搅动的浓雾,仿佛看到了什么,“这毒……是……是那畜生……临死反扑……咳咳……镇妖司的……回天丹……也……也没用……”
他又咳出一口黑血,眼神开始涣散,但抓着的手却更紧,仿佛要将最后的力量和意志传递出去:“‘影蚀’……所图……极大……黑山城……只是……只是……棋子……他们……在找……钥匙……不,是……锁孔……”
“什么?什么钥匙?什么锁孔?赵大哥!”小木子心如刀绞,拼命摇晃着他,想让他说清楚。
赵乾的目光已经无法聚焦,但他依然死死地盯着小木子,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你……你是……守钥人……不……是钥匙……也是……锁……咳咳……他们……要的……不止是……巡妖令……还有……你……你的血……魂……打开……那扇门……”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和生命力更快的流逝:“隐庐……也……也想要……钥匙……但……他们……要锁……咳咳……锁住……什么……要……小心……”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赵乾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旁边依旧昏迷的周总旗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眷恋和歉意,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
“告诉……老冯……赵乾……没……没丢……镇妖司的……脸……”
话音未落,他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紧握着小木子手腕的手,无力地垂落。
“赵大哥!!”小木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抱住赵乾尚有余温的身体,泪水汹涌而出。那个在风雪夜将他从雾隗残害下救出,那个在潜渊堂严厉教导他,那个在地火蜥龙爪下舍身挡在他面前的汉子,那个亦师亦兄,永远顶在最前面的人……没了。
王珂也跪倒在地,泪水在布满污垢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洞内,只有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和两个少年压抑的、撕心裂肺的悲泣。洞外,那冰冷的意志依旧漠然笼罩,仿佛刚才死去的不过是一粒尘埃。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潮水,将小木子彻底淹没。他抱着赵乾冰冷的身体,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王迟死了,王叔死了,那么多并肩作战的兄弟死了,现在,连赵大哥也死了!他拼命地变强,拼命地活着,可还是护不住身边任何人!守钥人?钥匙?锁?他连自己是谁,连这该死的命运是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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