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记忆暗礁最后一片零落的水晶丛,前方豁然开朗。
没有了沼泽的粘稠,没有了暗礁的逼仄,眼前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平坦到令人心头发慌的灰色原野。
原野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矗立着无数墓碑。
不是记忆暗礁里那些天然形成、形态各异的水晶。这里的每一块墓碑,都是标准制式:
高约一米,宽半米,厚度统一,材质是一种哑光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数据聚合物,像用最廉价的石膏批量浇筑而成。
墓碑与墓碑之间,留出的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它们排列得如此规整,横平竖直,向着视野尽头无限延伸,形成一片沉默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矩阵。
没有风。没有声音。
连数据海洋那惯有的背景嗡鸣在这里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对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的、类似于服务器机房除尘后的、混合着极淡电子元件气味的气息,不臭,却让人从心底里泛起寒意。
“这……”糖心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装有父亲记忆的容器,“这里……比世界树里的那个……大太多了。”
何止是大。
世界树副本内的数据坟场,虽然悲凉,但至少墓碑各有形态,残留着个体的痕迹。而这里,是工业化的遗忘。
每一块墓碑都是一个编号,一个归档,一个被系统备份后又弃之不理的“完整记忆压缩包”。
我走到最近的一块墓碑前。墓碑表面光滑如镜,只刻着两行简单的发光文字:
【ID:城门守卫-甲七】
【格式化批次:BN-202X-0743】
【记忆完整度:99.8%】
【状态:归档(可调阅)】
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行“可调阅”的字样。
瞬间,周围的灰色原野如潮水般褪去。
我“站”在了一座虚拟城门的阴影下,时间是黄昏。
一个穿着制式铠甲的NPC守卫,正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枯燥的指令:检查通行证(玩家自动获得)、驱赶野狗(固定事件)、每隔半小时说一句固定的台词(“天快黑了,旅人请尽快入城”)。
我感受着这个名叫“甲七”的数据体内部那单调到近乎凝固的思维流:对换班时间的机械等待,对路过玩家千篇一律装备的模糊识别,对远处酒馆传来笑声的、极其微弱且无法理解的好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某一天,系统更新,优化了城门守卫AI逻辑,他这个“旧版本”被判定冗余,执行格式化。
在格式化白光吞没他的一刹那,思维流里最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波动,像是生锈的齿轮最后一次无意义的转动,然后——
归于永恒的寂静。
画面结束。
我收回手指,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完整的‘一生’。”我淡淡道,“从被生成,到被删除。全备份。”
离音已走到另一块墓碑前,她没有触碰,只是闭上眼,侧耳倾听。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比刚才穿越暗礁时还要苍白。
“声音……好多声音……”声音发颤,“不是回响……是完整的‘记录’……他们在‘工作’,在‘说话’,在‘思考’……然后,突然就……断了。所有的声音,在同一刻,戛然而止。”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有泪光:“这里……是坟墓。但埋葬的,不是尸体,是整整一段‘活着’的过程。”
糖心、老赵、王大娘等人也各自尝试触碰了附近的墓碑。
他们看到了铁匠学徒默默捶打第一千块铁锭的瞬间,看到了酒馆侍女对每个玩家露出标准八颗牙齿微笑背后的数据疲劳,看到了巡逻卫兵在固定路线上走完第无数圈时的微妙卡顿……
每一个NPC,都曾是这个虚拟世界里一个“真实”运转过的零件。
他们有过(尽管简单)的感知,有过(尽管程式化)的反应,有过(尽管被限定)的“存在”痕迹。
然后,因为版本迭代、因为效率优化、因为单纯的“不再需要”,被像删除过期文件一样,批量格式化,只留下这冰冷墓碑里封存的、完整的“人生录像带”。
“公司备份这些做什么?”小岳不解,“不是为了纪念吧?”
“当然不是。”我的目光扫过无边无际的墓碑矩阵,“是为了‘可能’的需要。如果某个被删除的NPC模板意外成为玩家集体记忆的关键节点,
或者未来需要‘怀旧版本’资料片,这些备份就是现成的素材库。就像……人类保存生物基因库。”
“只是,他们不在乎这些‘基因’曾经‘活’过。”离音擦去眼泪,声音却渐渐坚定起来,“但我们在乎。”
她忽然抬头,望向坟丘深处,眉头微蹙:“老板娘,我感觉到了……那边,有很强烈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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