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仿佛成了一道界限。门内,是方林渴望的、带着海腥味的寂静;门外,是沸反盈天的整个世界。黄金的余波并未随着时间平息,反而以更具体、更不容回避的方式,汹涌而来。
首先登门的,是镇上和县里的领导。两辆半新的公务车停在村口泥泞的空地上,显得格外突兀。赵大海支书早早候在那里,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红光,搓着手,引着几位穿着衬衫西裤、气度不凡的干部穿过好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向方林家那扇低矮的木门。
方林被赵大海从屋里叫出来,有些局促地站在院子里。阳光很好,照在他洗得发白的旧汗衫上,与来客笔挺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带头的是一位四十多岁、被称为“王镇长”的中年人,他用力握住方林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上下摇晃,笑容热情得近乎夸张。
“方林同志!好样的!真是好样的!”王镇长的声音洪亮,足以让院外围观的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这次可是为我们镇,为我们县争了大光啊!新时代渔民的优秀代表!勤劳致富的榜样!”
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干部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官腔的赞许:“是啊,方林同志的事迹,很有代表性!充分体现了我们沿海渔民敢闯敢拼、依靠勤劳双手创造美好生活的精神!县里都很重视!”
方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发干。他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只能笨拙地点头,含糊地应着:“领导过奖了……就是运气好,捕到点鱼……”
“哎,不能这么说!”王镇长拍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运气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这种敢于探索、不畏艰险的精神,非常值得学习!”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却依旧能让周围人听见,“方林啊,现在你可是名人了,有了影响力。要发挥带头作用啊,带着乡亲们一起干,共同致富!镇上一定会支持你的!”
“共同致富”四个字,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方林的心上。他感到周围村民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充满了期待。赵大海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请领导放心!长风这孩子靠谱,我们村委一定全力支持他,带着大伙儿把日子过红火!”
领导们没有久留,又说了些鼓励的话,留下几句“研究扶持政策”的承诺,便在一片簇拥下离开了。院子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方林却觉得那几句“榜样”、“带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身上,越来越紧。
自那以后,赵大海来找他的频率明显高了。不再是长辈对晚辈的随意闲聊,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请示的态度。
“长风啊,你看村东头那段路,是不是该修修了?现在关注咱岛的人多,路不好看影响形象。”
“有家市里的旅行社想谈合作,开发个‘渔家乐’体验项目,你觉得咋样?”
“镇上通知开会,讨论特色渔业发展,点名要你去参加,给拿拿主意。”
每一次,赵大海都说得客气,眼神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期待。方林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去。会上,他坐在一群干部和“能人”中间,感到浑身不自在。别人侃侃而谈“品牌打造”、“产业链延伸”,他听着,却觉得那些词汇离月牙岛的真实生活很远。轮到他发言,他憋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说几句“还是要保护好海”,“不能一下子搞太大”。虽然得到几声礼貌的附和,但他能感觉到,那种务实甚至保守的想法,与会上高涨的热情有些格格不入。
真正的重量,来自岛上的老人。一天傍晚,福伯拄着拐杖,慢慢踱到方林家院子。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没进屋,就在院门口那块磨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掏出烟袋,慢悠悠地卷着。
“林子,”福伯的声音苍老却沉稳,像海边礁石,“现在出息了,大伙儿都看着你呢。”
方林默默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对面。
福伯点燃烟,吸了一口,烟雾在夕阳中袅袅升起。“这海,养了咱月牙岛祖祖辈辈。它给你饭吃,是恩情。现在,你得了它的济,有了点名声,”他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着方林,“心里得有杆秤。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得对得起这片海,对得起你爷爷的念想。”
他没有多说,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方林心上。这比领导的期望更沉重,因为它关乎的是根脉和良心。
甚至连旺财叔,见到他时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以前是明里暗里的嘲讽,现在老远就堆起笑脸:“长风,忙呢?现在可是咱月牙岛的门面了!以后有啥好事,可得想着点叔啊!”那笑容里,有羡慕,有巴结,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但绝口不再提开发商半个字。
无形的冠冕,就这样在各方目光的交织下,沉甸甸地戴在了方林的头上。他无法摘下,也无法视而不见。
他开始更认真地对待每一次直播。镜头前,他不再仅仅展示收获的喜悦。当他处理渔获时,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哪种鱼正处于产卵期,要放归;当他经过一片美丽的礁石滩,会讲述爷爷那辈人关于“海和尚”守护海域的传说,暗示敬畏自然的古训;当他烹饪新鲜的海鲜时,会强调原汁原味,对比过度调味对食材本味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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