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周老先生回来了。他先在后院用消毒液仔细洗手,换下白大褂,才进到前堂。
“情况怎么样?”我问。
“三个隔离的,体温都正常。”周老先生说,“但情绪很紧张。我给他们做了些心理疏导,留了些安神的药。”
他坐下喝了口水:“不过...我从他们那儿听到些消息。咱们区可能不止那一例确诊。有个小学的老师感染了,现在全班学生都在家隔离观察。”
学校。我的心揪了起来。学校是绝对的人员密集场所,传染性非常强。李心谣、宋南乔、唐佳佳她们...
下午我先给李心谣打电话,没打通。接着给宋南乔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三钱,我在家呢。我们学校...可能出事了。”
“怎么回事?”
“我们年级有个同学发烧,去医院检查说是疑似。现在整个年级停课,所有学生在家观察。”她声音发颤,“我爸我妈不让我出门,连窗户都不让开太大...三钱,我害怕...”
“别怕。”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在家好好待着,勤洗手,多通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爸妈。”
“嗯...你也要小心。你们医馆更危险...”
挂了电话,我心情沉重。连学校都不安全了,这疫情到底有多严重?
傍晚时分,我再次给李心谣打电话,这次通了:李心谣表达的意思很简洁:学校停课了。她在家练琴。让我多保重。
三天后,市政府发布了正式通告。
电视里、广播里、街上的大喇叭里,都在播送同样的内容:全市进入疫情防控紧急状态。所有公共场所必须每日消毒,发热病人必须到指定医院就诊。关闭网吧、游戏厅、KTV等人员密集场所。某几所学校停课,企业错峰上班...
医馆门外的宣传栏贴上了新的告示:非典定点收治医院名单。省人民医院、市传染病医院、军区总医院...一共八家。
周老先生看着名单,叹了口气:“全都集中到大医院了。可大医院就那么点床位,能收治多少人?”
那天医馆来了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的。
“周大夫,我儿子发烧了...”她老泪纵横,“可他不肯去医院,说医院里死人多,去了就回不来了...您去劝劝他吧...”
周老先生问清地址,又要出门。
“先生,这次我去吧。”我说。
他看着我:“你不怕?”
“怕。但您年纪大了,风险更高。”我认真地说,“而且我是您徒弟,也是医生。再说这劝人就医的活儿,我去足够了。”
周老先生看了我很久,最后点点头:“好。但要做好防护。”
我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手套,还戴了个塑料面罩——那是周老先生临时做的,用文件夹的透明封面剪的。背上小药箱,按照老太太给的地址找去。
那是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光线昏暗。我敲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的门。他脸色潮红,呼吸粗重,但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是...”
“我是周大夫的徒弟。我姓赵。”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听说您不舒服,来看看。”
“我没病!”男人立刻说,“就是普通感冒!你们别想把我抓去医院!”
他的情绪很激动。我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我不进去,就在这儿说。您量过体温吗?”
“量了,38度!”男人咳嗽起来,“吃了退烧药就好了!”
“可是反复发烧,说明有问题。”我尽量语气平和,“现在是非常时期,去医院检查清楚,对您自己、对家人都好。您看您母亲多大年纪了,万一传染给她...”
男人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屋里的老母亲,老太太正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医院...安全吗?”他问。
“定点医院有严格的防护措施。”我说,“而且早诊断、早治疗,康复的机会更大。”
最后,男人同意了。我陪他们下楼——我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面,保持三米距离。在小区门口拦了出租车,我告诉司机去省人民医院发热门诊。
看着出租车开走,我长长舒了口气。
回到医馆,周老先生正在接电话。他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说:“好,我知道了。您节哀。”
挂了电话,他坐在诊桌前,很久没说话。
“先生,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郑教授...走了。”周老先生声音沙哑。
郑教授?我想起来了,省中医药大学的老教授,周老先生的至交。
“怎么会...”
“感染了非典。”周老先生闭上眼睛,“肺部严重纤维化...没救过来。才六十五岁...”
医馆里一片死寂。窗外传来防疫宣传车的喇叭声:“勤洗手,多通风,不聚集,不传谣...”
那些声音遥远而模糊。我脑子里只有那句话:郑教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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