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退去后的官舍,死寂得可怕。满地狼藉如同战场,破碎的瓷片、散乱的书籍、被利刃划开的坐垫,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林知白扶着桌沿,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并非全因恐惧,更多是劫后余生与真相带来的巨大冲击。福王!那条潜藏在浑水下的巨蟒,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云镜默然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异样的稳定。烛光映着她低垂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郡主,”林知白的声音干涩,“那条密道……”
云镜抬起眼帘,眸中是一片深沉的平静:“妾身出嫁前,一位故人所赠的‘嫁妆’罢了,只为在不得已时,留一线生机。”她没有多说,但“故人”二字,已足够林知白浮想联翩。这位郡主身上的谜团,越来越深了。
“石勇……”
“他既已脱身,自有曹掌印的人接应。”云镜打断他,语气肯定,“夫君此刻该想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风暴。福王一击不中,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知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错,石勇带回的消息是致命的武器,但也让他们彻底暴露在福王的屠刀之下。福王今日能调动内卫公然搜府,明日就能罗织更可怕的罪名!
他必须反击!必须在福王将他彻底碾碎之前,将这血证递到御前!
但如何递?经过今日之事,福王必然严防死守,任何直接呈送奏本的行为,都可能被中途截杀。他需要一条绝对安全、且能直抵天听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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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禁书堂。
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属官们噤若寒蝉,连翻动书页都小心翼翼。曹无眠依旧坐在他那张紫檀木大案后,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林知白径直走到他面前,屏退左右。
“掌印,”他压低声音,将昨夜石勇带回的消息和盘托出,“……那监军太监,是福王府的人。”
曹无眠拨弄茶盖的手停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盯着林知白,里面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波动,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更深沉的凝重。
“福王……”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千钧重量,“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庚午之变’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林知白目光灼灼,“也意味着,我们找到了撬动这块巨石的支点!”
“支点找到了,但你有没有力气撬动它?”曹无眠声音低沉,“福王不是靖安侯。他是皇子,是亲王,手握实权,党羽遍布朝野内外。你这份证据,若不能一击致命,死的就会是你,还有所有牵扯进来的人。”
“所以,需要掌印相助!”林知白深深一揖,“我需要一条路,一条能将此讯,万无一失送达御前的路!”
曹无眠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在权衡,在计算其中的风险与收益。
许久,他缓缓开口:“三日后,陛下会驾临西苑太液池畔的‘澄心堂’赏阅新贡的《千里江山图》摹本。那是内宫禁苑,守卫皆陛下亲信,福王的手伸不进去。届时,咱家会随侍。”
他抬起眼,目光如钩,紧紧锁住林知白:“你若能在那时,出现在澄心堂,将证据亲呈陛下……或有一线生机。”
澄心堂!内宫禁苑!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且不说如何混入内宫,就算成功了,在那种场合呈递如此惊天秘闻,本身就是极大的冒险!皇帝会如何反应?是会立刻雷霆震怒,还是……为了稳定,先行按下,甚至将他这个“麻烦”处置掉?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皇帝对福王的忌惮,赌的是皇帝铲除这颗毒瘤的决心!
“下官……明白了!”林知白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三日后,澄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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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林知白度日如年。
他表面上依旧在禁书堂整理档案,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福王那边果然没有闲着,朝堂上关于他“行为不端”、“结交武将(暗指石勇)”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翻出他家族旧案,含沙射影地暗示“叛国或有遗风”。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云镜则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内抚琴,琴音时而焦灼,时而肃杀,仿佛在为他即将到来的行动预演着不同的结局。她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渠道,摸清了西苑外围的守卫换防规律,以及几条相对隐蔽的路径,并绘制成简图,交给了林知白。
这细微的助力,在此时显得弥足珍贵。
第三日,黄昏。
林知白换上一身曹无眠派人秘密送来的低阶宦官服饰,用特制的药水略微改变了肤色和眉形,借着暮色掩护,按照云镜提供的路线,如同鬼魅般绕过重重宫禁,向西苑潜行。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巡逻侍卫的脚步声、灯笼晃过的光影,都让他神经紧绷。有两次,他几乎与巡查的队伍撞个正着,全靠提前藏身于假山或树影之后,才险险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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