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山的血色黎明,来得格外迟缓。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刺破笼罩山谷的尘霾与死气时,映照出的是一片狼藉与死寂。
泉水的幽绿光芒已然褪去,只剩下浑浊的涟漪。九根青铜柱矗立依旧,但柱身上密布的裂纹无声诉说着昨夜濒临崩溃的凶险。圆坛中央的“归墟之眼”恢复了缓慢旋转,那令人心悸的波动被重新约束,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烬,地上零星焦黑的痕迹,以及那几处人形飞灰留下的空白,证明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
林知白站在山谷出口,晨曦将他染血破损的衣袍镀上一层淡金。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再无半分往日的文弱与彷徨。体内,一丝冰冷而庞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盘踞在丹田深处,与他自身的生机诡异地共存。灵魂中,那份自我赋予的“契约”责任沉甸甸地压着,却也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
冯保在一众残存侍卫的簇拥下走来,他的官袍下摆沾满了泥泞与草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昨夜皇帝的谋划彻底失败,还折损了精心培养的死士和珍贵的“镇龙钉”,更让林知白这个原本的“棋子”变得深不可测。他看向林知白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杀意。
“林修撰,”冯保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昨夜……辛苦了。陛下还在京中等候消息,这便启程回京吧。”
他没有问结果,因为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他只是在执行命令,将这个人——这个已然失控的“钥匙”和“变故”——带回去,交由皇帝定夺。
林知白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他看了一眼默默跟到自己身后、浑身浴血却眼神坚定的石勇,又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山谷深处。墨痕早已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走吧。”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率先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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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路程,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压抑。侍卫们看向林知白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恐惧,无人敢靠近。冯保更是如同影子般,不远不近地跟着,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知白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内视自身,尝试着去理解和掌控体内那丝混沌之力。它冰冷、暴虐,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法则的纯粹。他不敢轻易引动,只能小心翼翼地感受其存在,尝试着用自身的精神力与其建立更稳定的联系。他发现,当他心神沉入那丝力量时,对外界的感知会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冯保身上那股属于皇帝的、带着浓郁龙涎香与权力欲望的独特气息,以及石勇体内奔腾的气血与忠诚的意念。
这是一种全新的、超出常人理解的能力。
五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望。
尚未入城,一股无形的暗流已然扑面而来。城门口的盘查明显严格了许多,往来的百姓神色惶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林知白的车队刚至城门,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便迎了上来,为首者是一名面色冷峻的千户。
“冯公公,林修撰。”千户抱拳行礼,语气却不容置疑,“陛下有旨,林修撰舟车劳顿,请先回府休息。冯公公即刻入宫面圣。”
这是要将他和冯保分开!皇帝显然已经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了葬神山的大致情况,急于从冯保口中了解细节,同时将他暂时隔离。
林知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有劳千户大人。”
冯保深深看了林知白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那名千户匆匆向皇城方向而去。
林知白则在剩余侍卫和这队锦衣卫的“护送”下,回到了林府。
府门依旧,但气氛已然不同。门口的守卫换成了陌生的面孔,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显然是宫中的好手。府内往来仆役也少了许多熟悉面孔,多了几分刻板的规矩。
“姑爷,您回来了!”老管家迎了上来,声音带着哽咽,眼神却不断示意着四周。
林知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郡主怎么样了?”
“郡主……还是老样子,时醒时睡,太医署的人每日都来。”老管家低声道,“只是……府里近日,多了些‘帮忙’的人。”
林知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皇帝加强了对林府的监控。
他径直走向云镜的卧房。
房间里药味浓郁,云镜依旧昏睡着,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呼吸微弱。张太医刚请完脉出来,见到林知白,连忙躬身行礼,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张院判,郡主情况如何?”林知白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张太医身子一颤,额头见汗:“回、回修撰,郡主伤势沉疴,心脉受损,非……非寻常药物可医,还需……静养,静养……”他语无伦次,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林知白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云镜微凉的手。他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阴寒的气息盘踞不去,与皇帝赐下的那枚“锁魂引”丹药同源,却又更加隐晦歹毒,如同附骨之蛆,在不断蚕食着她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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