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白回到林府的第三日,宫里的旨意便到了。并非雷霆震怒,也非封赏嘉奖,而是一道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的传召——陛下于御书房召见。
传旨太监依旧是冯保,他脸上的阴沉似乎被一层更深的疲惫覆盖,看向林知白的眼神复杂难明,少了些许之前的赤裸杀意,多了几分审慎与……忌惮。
林知白换上一身半新的官袍,手臂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但他步履沉稳,气息内敛,随冯保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一股无形的沉重。永熙帝端坐于龙案之后,并未像往常一样批阅奏章,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知白行礼、起身。他的脸色比林知白离开时更加灰败,眼下的青黑浓郁得化不开,唯有那双眼睛,锐利依旧,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死死锁在林知白身上。
没有立刻问话,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知白垂首而立,心神却如同明镜,清晰地映照出皇帝那看似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怒火、不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葬神山之败,对他打击巨大。
“爱卿……辛苦了。”良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
“为陛下分忧,是臣本分。”林知白语气恭谨,听不出丝毫波澜。
“分忧?”皇帝轻轻重复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朕听闻,葬神山昨夜,颇为不太平?‘镇龙钉’毁了,朕的人……也折了不少。”
他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力。
林知白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回陛下,昨夜仪式,确生变故。有不明势力潜入,意图破坏契约,引发‘归墟之眼’暴动。臣依曹公所遗正法,勉力维持,方使契约未至崩毁。然对方手段诡谲,陛下所遣壮士……力战殉国,臣亦身受重创,未能护其周全,请陛下治罪。”
他将所有责任推给了“不明势力”(暗指墨痕),点出自己依循“正法”才稳住局面,并将死士的死亡归咎于“力战殉国”和敌人强大,姿态放得极低,却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心虚。但林知白眼神澄澈,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未能完成任务的请罪之态。
“不明势力……”皇帝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寒光一闪,“爱卿可知,是何方势力,如此大胆,竟敢觊觎社稷重器?”
“臣不知。”林知白摇头,“其人身手诡异,不似中原路数,行事狠绝,未留活口。臣怀疑,或与北疆某些隐匿的前朝余孽,或是……域外妖人有关。”他再次将水搅浑,引向更模糊的方向。
皇帝沉默了片刻。他自然不信林知白全然无辜,冯保的密报虽语焉不详,但也提及了墨痕的出现和林知白最后那异常的状态。可眼下,没有确凿证据,更重要的是,“钥匙”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且契约确实未被完全破坏,他投鼠忌器。
“罢了。”皇帝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宽容,“此事,爱卿已尽力。能保住契约不失,便是大功一件。那些殉国的将士,朕自会抚恤。”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了些许:“爱卿身体如何?朕观你气息,似乎……与往日不同?”
来了!真正的试探!
林知白心念电转,知道体内那丝混沌之力难以完全掩盖,索性半真半假道:“回陛下,昨夜危机之时,臣为稳固契约,不得已强行引动地脉龙气,虽侥幸成功,然龙气刚猛,伤了经脉根本,体内气息至今紊乱不堪,恐需长时间调养方能恢复。”他刻意将混沌之力带来的异状归结于“龙气反噬”。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仔细感应着林知白的气息。确实能感到一股不同于文弱书生的、隐晦而强大的波动,但这波动又显得有些杂乱不稳,似乎真像是身受内伤、力量失控的模样。
难道真是龙气反噬?皇帝心中疑窦稍减,但警惕未去。他需要更多时间来观察,也需要林知白这把可能“升级”了的钥匙继续保持“可用”。
“既如此,爱卿便好生休养。”皇帝做出了决定,语气带着帝王的“关怀”,“府中一应所需,皆由内务府支应。太医署的人,也会每日前去为爱卿和郡主诊治。”
这是要将监控摆在明处了。
“至于禁书堂那边……”皇帝顿了顿,“修史之事不急,爱卿可暂时不必前往,专心养伤为宜。”
他暂时剥夺了林知白接除核心档案的权力。
“臣,谢陛下隆恩,遵旨。”林知白再次躬身,掩去眸中一丝冷意。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嗯,退下吧。”皇帝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林知白行礼,缓缓退出御书房。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皇帝才猛地睁开眼,眼中哪里还有半分疲惫,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压抑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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