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三雕？”凌亦珩略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毒杀东宫，嫁祸康氏，而康氏的堂房姻亲不正是崔家！
五公主善察言观色，眼见三皇子表情豁然开朗，便知他是个通透的。不待姐弟两个细说更多，后面葳蕤楼方向走来一行人，正是八公主和里姑姑，后面还跟着二三小宫女，各自手上都端着茶点。
高阳宫气氛低沉，可天上的日头不错，阳光明媚，八公主戴着一支累丝八宝祥云挂珠大钗，照得整个人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难得见到自己的亲哥哥没有掉头就走，反而主动上来打招呼，说得知今天父皇和各宫娘娘要来，特意准备了些小食聊表孝心。
“父皇最爱的蒙顶甘露，我亲手泡出色才敢叫人端过来。那个是母后喜欢吃的蟹粉酥，我在御膳房学了好久，待会儿五姐姐也尝尝，看味道对不对，能不能比得过母后的小厨房；还有这个……”
“八妹妹，父皇今天是来查案子的，你这些东西送进去，只怕父皇和母后不会高兴，反而要怪你添乱。”八公主介绍得正起劲，被五公主忍不住打断，拼命向她使眼色：“听姐姐一句劝，还是先拿回去吧，你有孝心，等今儿的事情过了也不迟。现下，各宫妃嫔都在里头，你要是当众被训斥，母后也不能回护。”
庭院里候着不少宫女太监，人人都长着机灵的眼睛和耳朵，从小被王皇后娇养，八公主何时下过面子，顿时觉得五公主在发难，咬咬牙不肯服输：“五姐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假使父皇斥责，必定是妹妹做催了事儿，哪里敢连累母后回护？莫非在姐姐看来，妹妹就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何况，各宫妃嫔齐聚，肯定是出了大事儿，说不好就人人自危，此时奉上一些茶水点心，岂不是能叫父皇母后和各位娘娘宽心？”
“晨曦！下去！”
三皇子忽然暴起，丝毫不给八公主留情面，厉声呵斥她退下。这是彼此有印象的十多年来，凌亦珩第一次对妹妹动怒，一旁的五公主也看呆了，干笑着伸手去拉八公主，想要从中调和几句，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皇兄好大的威风啊，都说耳濡目染，皇兄，你在母妃身边住了二十年才分开，果然与众不同。”八公主说话不分场合，专挑自己亲哥哥的痛处下口：“只是妹妹年轻，心中有一疑惑，若是……”少女故弄玄虚，目光在五公主和三皇子俩上来回游弋，“三皇嫂还在世，此情此景，她会不会当众失态，让奴才们看兄弟阋墙。”
大约顾忌着皇帝就在殿内，八公主声音扬得不高，未必就有很多人听见，五公主的脸色还是率先变了，瞬间瞪起眼睛想喝止这个妹妹，随即觉着还是应当先安抚三皇子。她看向凌亦珩，出乎意料地，三皇子神态自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亲妹妹的挑衅，可同在天子屋檐下，五公主知道，崔贵妃只怕又要心痛了。
一母同胞啊……何至于此！
五公主重重剜了八妹妹一眼，再好脾气此刻也控制不住，索性拿出嫡姐的气势，强行命令八公主退下：“议论兄长，不敬亡者，大闹中宫，目无天子，究竟是谁在让奴才看笑话？八妹妹，这里留不得你了，快回你的葳蕤楼去，别叫父皇母后看见你，如若不然，我只能劳烦侍卫请你回去。”
“你，我……”八公主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五姐姐，我可是在母后身边长大，一向视你为亲姐，你怎么，你居然帮着别人欺负我！”
八公主眼中已经闪烁泪光，她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凌亦珩不想看她，背手回身，专心揣度殿内情形。五公主硬下心肠，直击重点反驳道：“八妹妹此言差矣，论亲疏，你和三弟弟才是一母同胞；论长幼，三弟妹是你的嫂嫂，无论如何你不该恶语伤人。要说亲生不亲生的，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女，怎么妹妹要以谁生的分远近？这要是被陛下听到，没准儿会以为皇子公主们各怀鬼胎，那可就不好啦？”
一通连哄带吓，八公主终于知道害怕，眨眨眼睛让泪珠下来。里姑姑见状忙上前告罪，说都怪自己照顾不周，没能拦住公主，这就将公主带回去。钱公公忽然从殿内出来，称陛下和娘娘听见喧哗，派他出来查看。
“也没什么，八妹妹有孝心，给大家准备了茶点，我怕她冒然进去会耽误正事，就让她先退下了。”五公主应答自如，钱公公当即了然，目送里姑姑带八公主离开后方才告退。
五公主的说辞很成功，正殿上所有的人都愿意相信。今日最委屈的是谈美人的膝盖，早上和皇后请安时跪着陈情，现在又要向皇帝重复一次，好在有那份罪状，皇帝在颐安殿已经看完，谈美人只需要简单复述，半盏茶的时间皇帝就让她起来了。
嫔妃们或许各怀心思，神态却出其一致，震惊愤慨占据主流，还有因不得宠受过太监磋磨的，终于感到扬眉吐气。王皇后坐在上首，居高临下望着众妃，崔氏对面穿橘红毛领的就是惠妃郭氏，她正坐立难安，冷不丁被皇后目光扫过，一个没坐稳几乎要滑倒在地。
“惠妃，你怎么了，莫不是聂太监的罪行骇人听闻，惊吓到你了。”王皇后假意关怀，心中却瞧不起郭氏，直觉这也是个草包。皇帝本就恼怒后宫生乱，又有妃子当众失仪，更添不满。被两道冰冷目光同时打在脸上，郭惠妃原本能镇定五分的心彻底慌乱了八分，全凭十指抓着座椅，勉强不让自己瘫软。
“陛下息怒，娘娘息怒，臣妾失仪，臣妾该死！”
惠妃在宫女提醒下起身告罪，不料裙角太长，一脚踩上去差点摔倒，整个人扶着宫女踉跄了足足四五步。这下惹了大祸，启仁皇帝全然不给妃位颜面，劈头盖脸就称她是“心中有鬼，心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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