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神手挑开纱帘，一步一步向着内殿走去。
殿内，一片狼藉。
满地都是宁嫔扔在地上的东西。
两个接生嬷嬷站在最远的地方，缩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四个丫鬟跪在床榻前，同样瑟瑟发抖。
宁嫔姿势格外难看地躺在床上，一头早就是散乱的咋发因为汗水都贴在了面上，浑身泛着颤，转眼看向来人方向，眼前模糊，好一阵才看清是荀晓清。
腹部疼痛至极，可面对荀晓清的时候，宁嫔面上，依旧挂起了一个浓烈的冷笑：“荀晓清，，，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姚清神色一片平静，视线一一看过地上的狼藉，一步一步绕开那些东西，走到床榻边，低低落声：“你们退开些。”
四个婢女身子颤抖地厉害，闻声，低着头一点一点挪开身子。
宁嫔眸中却是泛起了惊恐，声音依旧尖叫而起：“滚开！荀晓清你给我滚！！！不要靠近我！！！”
单挑了眉头，荀晓清面上一片镇定，绕开那些跪着的婢女，幽幽然站在了床榻边，微微倾身，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宁嫔依旧吐着粗言粗语的口唇上，不费丝毫力气，止住了宁嫔的尖叫。
“想死你就继续叫。”
唇角勾起，微微含笑，姚清声音放低，对着宁嫔落了第一句话。
姚清的手很温暖，贴在宁嫔的唇口上，传去阵阵温热。
宁嫔有一瞬失了神，口中话音消散，愣愣地看着姚清，片刻后才是反应了过来，眸子瞪得浑圆，开口又是一声尖叫。
“死胎不排出，你的命都保不住的。”姚清沙哑的声音里似是带着些可怜，平平落下。
一个侧身，姚清径直坐在了床榻边缘。
余光瞥看向站在远处的两个接生嬷嬷，声音再度压低。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要防的，不是我。”
侧眸轻轻睨了一眼宁嫔以着不雅姿态被吊起来的双腿，姚清的面色愈发沉下：
“没了这个，你以后还会有别的。”
“若没了命，你便彻底没了。”
宁嫔神色里早就是一片空洞，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腹部有多疼，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可能有生命之危。
但那是她的孩子啊！！！
泪水汩汩流出，宁嫔伸手，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姚清的手臂，力道之大，指甲已是隔着衣物死死地嵌入了姚清的皮肤里，因为尖叫而哑掉的声音里哭腔满满：
“太医说了，若这次没了……我便再不能有子嗣……”
“荀晓清，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皇宫里，孩子就是命……孩子就是命！！！”
闻言，姚清的眸子怔愣了一瞬，眼眸再度看了一眼宁嫔的腹部，并未挣脱开她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却是缓缓抬起，覆在了宁嫔的手上。
身形前倾，靠近宁嫔，姚清的声音已然压到最低：
“姐姐，你可要拎清了。”
“孩子没了，不论以后有没有，这个孩子已经没了。”
“你该想的，是如何报仇。”
“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开口的一瞬间，姚清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竟是真的成了一个古代人一般，学会了如何用口舌来挑拨关系。
掐着姚清手臂的手开始缓缓松开，泪珠从侧脸滑落下，宁嫔整个人开始颤抖，口中低声喃喃：“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撇开眼，姚清深深地闭了闭眸子，末了，开口吩咐：“劳烦嬷嬷了。”
此话一出，内殿的人都是听得明白，这是要将死胎排出。
两个一直瑟瑟发抖的嬷嬷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迈步，向着床榻处靠近。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很快再一次响起，可这一次，满满充斥着的，只余留悲痛和怆然。
姚清静静地坐在床榻边，背对着两个嬷嬷，任由宁嫔的手再一次死死地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丧子之痛，她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现在，她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浓烈的血腥味很快便蹿入了姚清的鼻内，宁嫔浑身绷紧，手指甲狠狠地掐入了姚清的手臂里，痛苦不堪的尖叫声，直直地蹿入了离她最近的姚清耳中。
整个过程，足足两刻钟的功夫。
直至湿哒哒的东西沉闷落入盘中的声音响起，姚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跟着揪了一下。
宁嫔一直颤抖的身子，随着那声音响起，陡然停止了颤抖，掐着姚清手臂的手也是猛然卸了劲。
姚清后知后觉，这才感觉到自己手臂上那钻心的疼。
接生嬷嬷动作很快，一个将床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一个小心翼翼宁嫔的腿放下。
“我要……看我的孩子……”
像是失了魂魄的躯壳，宁嫔歪着脖子躺在床上，干涸的唇轻动着，说着她的请求。
姚清侧眼，看向两个嬷嬷的动作、以及其中一个手中那被布包裹好的东西，浓烈的血腥气冲得姚清有些头晕眼疼。
收了视线，姚清轻轻覆住宁嫔的手，倾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姐姐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末了，侧过头，对着两个嬷嬷吩咐了下去：“劳烦两位嬷嬷，出去时唤太医进来。”
两个嬷嬷忙不迭应声，匆匆忙忙离开，换进来一位一直守在外头的太医。
泪水止不住往外流，宁嫔只觉得自己的嘴里一片干涩，空洞的眸子里，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养好身子，姐姐才能为这个孩子报仇。”清冷的声音低低落下，这是姚清对宁嫔说的最后一句话。
起身抬步，姚清对着太医稍显恭敬的点了点头，未有任何留恋，径直离开内殿。
右手抬起，捂住了自己左手手臂那处被宁嫔掐住的地方，丝丝缕缕钻心的疼痛开始泛上。
离开内殿，重又出现在了外殿中。
皇上已是离开，只剩下了赵瑶一人坐在主位上，以及依旧站在窗前未动身的成陌。
姚清很识规矩地对着赵瑶行了礼。
“荀婕妤好本事，便是连皇上都劝不动的人，几句话就处理得当了。”
赵瑶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身子歪着，媚骨浑然天成。
说来，将那孩子处理干净，对赵瑶而言，是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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