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寒假还没放完呢，你怎么就要去学校了？”许柠原本的思路全被他这一句话打乱了。
宋沛之脸上露出一点幽怨的神色：“姐姐，我高三了，快乐是他们低年级的，不是我的。你...不会忘了吧。”
他的嘴角被扯平了，眉眼间透露出委屈的色彩，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咪，连尾巴都蔫蔫地垂在地上。
许柠该死的同情心开始迅速泛滥，她实在顶不住他用这样一张脸做出这样可怜巴巴的神情，瞬间上头，一句话脱口而出：
“谁说的，我现在就是准备出门送你去学校的。”
宋沛之瞬间眉开眼笑，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像枝条一样伸展，在到达酒窝之后，整张脸都变成花园里刚开的马蹄莲。眼角眉梢洋溢着的都是欢喜的颜色，如雨后初霁，如早春的花朵，如清晨的白露，如麦田里的和风，有种令人不舍得摧毁的美好。
“姐姐，你真好。”
许柠悄悄地叹了口气，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收拾书包的样子，又觉得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今天早上给她带来的那种侵略感和压迫感，大概是她的错觉罢。
正好今天也没什么额外的事情，许柠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呢子大衣，脚下踩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也没化妆，任由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往脸上戴个口罩，拎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三月清和，春日迟暮。
尚早的晨间时光里，去附中的路上，已经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面孔了，估摸着也是和小沛一样今天开学的孩子。
早樱在偶有微雨的世界悄悄爬上了树梢，潮湿的空气里氤氲着粉色植物的清香。许柠的车子停在路边等着红路灯，估计是因为开学的缘故，这条路上人流量非常多，巨大的铁皮怪物被挤在中间，慢吞吞地往前面挪移。
许柠一只手搭在车子的方向盘上，一只手肘撑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她的视线落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了少年身上。
薄瘦的肩膀露出清晰的锁骨，像石膏雕刻出来的样子，白皙又光滑。白净而宽大的校服罩在他身上，拥挤的早上，城市还在雾气里蒙着半张脸，少年俊朗的侧脸倒映在车窗上，引得过路的几个女生连连侧目。
许柠不禁轻笑了一下，多好的年纪啊。
十七岁白衣飘飘的日子，是青葱的大树，是黄昏中飞过广场的鸽子，是夜色里“嗖”的一下，蹿过小巷子的大花猫，是学校白墙上画满的花花绿绿的图案，是上课期间穿过大半个教室的小纸条，是等一个暗恋的男生拎着车子从车棚里出来的时候，你涨红着一张脸，把一封装饰得精美的信封扔到他的车筐里...
宋沛之侧头看她笑意盈盈，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新月，因为要上学而产生的烦闷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你在笑什么？”
许柠笑眯眯地侧身过来，半是好奇半是打趣的问他，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狐狸似的狡猾：“小沛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呀？有的话可以告诉我噢，我以前可是什么秘密都告诉你了。”
宋沛之被她盈盈的笑容迷了双眼，嘴巴上下煽动了一下，那两个含在嘴里，化在心里的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紧接着又听见许柠说了一句。
“我都懂的，年少时期的喜欢，最是刻骨铭心。从某个微妙的时间点开始，这个世上让你觉得美好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绿灯亮了，拥挤的车流开始慢慢地移动，许柠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静静地望着远处。有结伴上学的男生、女生，都穿着干净的校服，嬉笑或絮语，和着路边时而飘落下来的花瓣，不远不近地被风扬起，一切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好像就在明朗处娓娓道来。
宋沛之放在腿上的双手，悄悄地就攥紧了。
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一把小刀戳了成千上万下，再浇洒上盐水和陈醋，既是沉疴隐疾般的痛，又是翻江倒海的酸涩。
所以，你才对穆清一直念念不忘吗？
此时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就生小了几岁，内心的煎熬让他想大声的嘶喊，却最终只能悄悄揉皱了裤腿上光滑的面料。
“我呢，其实是个很开明的人，我觉得你现在谈恋爱并不是早恋，你已经有成熟的思考能力了，如果这段感情给你带来的是动力，是进步，我是举双手赞成的，你看，走在前面的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孩怎么样？”
“...”宋沛之死死地咬着自己牙齿，从牙齿缝里低低地吐出几个字：“我不喜欢。”
“什么？”他说得含糊，许柠没太听清楚。
“我说，我永远不会喜欢她们！”
许柠愣愣地看着他，竟没发现少年的脸色已经变得这么差了，连眼角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他的皮肤很白，这样的淡红晕在眼尾处，在他俊朗的少年面孔上渲染出一点难以言喻的...勾人。
艹...
宋沛之说完这句话，对上许柠直愣愣的眼神，飞远的深思终于回归，他心下后悔不已，急急地说了声“对不起”，就拎着书包打开车门自己走了。
他怕在这车厢里再呆下去，听她以极其温柔的语调去缅怀她的初恋，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让他更后悔的事情，最起码，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独自坐在车里的许柠静静地看着宋沛之高挑的背影慢慢走远，然后最终消失在附中的校门口。其实对他这次情绪的突然爆发，她倒是觉得有点高兴的。
以往的他，说乖巧确实是足够乖巧，但总觉得雾蒙蒙的，让人摸不着他真实的情绪，总感觉他的行为动作，都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许柠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他一个人背井离乡，住到一个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心里肯定是有不安和委屈的，现在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有许多奇妙的心理，尤其是像宋沛之这样天生优秀，自尊心又极强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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