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衣角站在修理铺门口,玻璃柜台后老钟表的滴答声敲得人心慌。修好了没?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三圈才敢吐出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穿蓝布围裙的师傅从零件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急什么?他捏着镊子的手没停,黄铜齿轮在台灯下泛着暖光。年轻人把磨得起毛的帆布包又往怀里紧了紧,里面是台陪伴了整个高中的旧收音机,昨天突然就没了声。
师傅终于直起身,往收音机里塞了节电池,旋钮一声脆响。先是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游园惊梦》的调子慢悠悠淌出来,像初春解冻的溪水。试试。师傅推过来时,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他慌忙接过来,冰凉的塑料外壳还带着烙铁的余温。唱词从喇叭里钻出来,杜丽娘的水袖仿佛就在眼前翻飞。好了......真的好了!他把收音机贴在耳朵上笑,后颈的绒毛在暖黄灯光里轻轻颤动。师傅摆摆手继续拧螺丝:下次别拿洗衣粉擦喇叭。帆布包拉链欢快地合上,把那句谢谢您和婉转的昆曲一起裹进了暮色里。年轻人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心里盘算着回去要给这台收音机做个新罩子。到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门就开了,穿着围裙的妻子站在门口,嗔怪道:“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快凉了。”他笑着把收音机举到妻子面前:“修好了,以后还能听昆曲呢。”妻子白了他一眼,嘴上嫌弃着:“就你当个宝贝似的。”可眼神里满是笑意。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收音机里的昆曲声悠扬回荡。儿子突然说:“爸爸,我也想听这个,以后老了,我也要像您一样有个能一直陪着我的老物件。”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一阵温暖。饭后,他把收音机小心地放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上面,他搂着妻子,在昆曲的余韵里,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是一家人围坐听曲,岁月安稳又绵长的景象。 然而,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一天,公司突然宣布裁员,他不幸在名单之中。失去工作的他,整日眉头紧锁,家庭的经济压力如巨石般压在他心头。那台收音机,也被他渐渐遗忘在角落。妻子虽未抱怨,却也在悄悄节省开支。儿子依旧会偶尔提起收音机里的昆曲,可他却无心回应。直到有一天,儿子小心翼翼地把收音机抱到他面前,说:“爸爸,我想听昆曲,您再听听它的声音,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他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心中一阵酸涩。打开收音机,熟悉的《游园惊梦》再次响起,那婉转的曲调仿佛有治愈人心的力量,让他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他突然明白,生活或许会有波折,但身边的家人和这些承载着回忆的老物件,就是支撑他继续前行的温暖力量。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积极寻找新的工作机会,而那台收音机,也再次成了家中温馨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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