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诛仙台的青铜镇邪钟沉沉敲响,惊飞了檐角几只衔着夜明砂的玄雀。姜小满单手环住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玉柄扫帚,竹篾扫把头刮过青石板地面,在第三层东侧公厕门口拖出刺啦声响。夜风吹开他褪色的月白襦裙下摆,门缝里飘出的檀香混着某种酸涩气息扑面而来,他皱着眉后退半步,腰间那枚霉运符突然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符咒边缘的朱砂印在隐隐跳动——命运的齿轮总在最不堪的时刻开始转动,比如此刻与污垢为伴的午夜。
"又要扫这鬼地方。"他踢开脚边一颗泛着荧光的夜明砂,清冽的嗓音里裹着怨气。半月前蟠桃宴上那档子事他至今想不明白——不过是被太白金星的云纹袖摆勾住了酒盏,怎么就偏偏撞翻了王母座前的九鸾金炉?当时殿内诸位仙卿的眼神各异,如今想来倒像是早就等着看这场笑话。
蹲坑内壁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意,当第三道扫帚划过第三格蹲位时,竹篾突然卡在纹路里。姜小满俯身查看,只见石板上刻着蛛网般的细小花纹,每道纹路都只有发丝粗细,却在月华浸润下透出淡淡金光。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纹路,手腕便被一道微弱电流刺得发麻,仿佛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聚灵阵......聚灵阵......"
"聚灵阵?"他瞳孔微缩,作为天枢阁被贬的炼器学徒,他自然认得这最低阶的法阵。可为何会出现在厕所蹲坑?灵力顺着指尖攀爬,带着股熟悉的甜腥气,像极了三年前在财神府鎏金殿偷看到的场景——那时他躲在梁柱后,看见财神正用聚宝盆炼化人间财气,空气中浮动的正是这种甜得发腥的味道。有些秘密就像腐肉上的金箔,越华美越藏着见不得光的腌臢。
身后突然响起布料摩擦声,像是广袖拂过门框的声响。姜小满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腰间明晃晃的鎏金腰带勾着半块羊脂玉佩,正是财神赵公明的贴身饰物。那黑影在月光下顿了顿,袍角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缕金光,转瞬便消失在九曲回廊尽头,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檀香与金粉气息。
"果然是他。"姜小满摸到怀中玉简的棱角,心跳陡然加快。三天前他在月老祠外的桂花树下打盹,听见两名仙娥躲在假山后嚼舌根,说托塔李天王的玲珑塔最近总漏金光,竟是因为天庭的太乙精金断了供给。如今看来,这蹲坑法阵怕是与财神的聚宝盆有关——毕竟那法器向来以"纳污吐净"为名,只是谁能想到,所谓"污"竟是凡人最污秽的排泄之物。
玉简灵光微闪的刹那,姜小满没注意到腰间霉运符突然发出幽蓝光芒。那符咒边角蜷曲起来,露出内侧若隐若现的"劫"字朱砂印——三百年前他被贬下凡时,司命曾拍着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小满啊,这一去说不定是场大机缘。"如今想来,那句"趋吉避凶"原是要他以身为劫,引出天庭最深的暗流。所谓仙途,不过是有人在云雾里织网,有人在泥沼里做饵。
子时初刻,月亮钻进厚重云层,诛仙台陷入短暂黑暗。姜小满屏气凝神,玉简镜头对准蹲坑法阵,开启超清摄录模式。青石板下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极了人间钟表铺里老座钟的报时声,每一声都撞在他心尖上。他刚要后退,双脚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钉在原地,低头只见地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复杂的锁灵纹路。
"糟了!这是困仙阵!"他惊呼出声,玉简差点掉在地上。
蹲坑水面突然沸腾,法阵纹路亮起刺眼金光,如同一道道燃烧的金线。姜小满眼睁睁看着水面下浮出一个青铜阀门,阀门把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时针旋转,污水中混着的细密金砂在光影中流转,竟组成了无数微型聚宝盆的虚影。
"轰——"
爆炸声震得琉璃瓦沙沙作响,青铜马桶碎成齑粉,金色液体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金汁",而是混着灵气的鎏金浆液,在空中拉出丈高的抛物线,宛如一条液态的金色巨龙。姜小满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石墙的瞬间,他听见浆液中传来密密麻麻的低吟,像是无数凡人的声音被提炼成灵气的声响。
"这是......用污秽提炼精金?"他抹了把脸上的浆液,指尖沾着的金砂竟在月光下自行聚成聚宝盆形状,"财神疯了吗?这种逆天道的事也敢做?"当金条需要用粪便浇筑,神殿的基石早已腐烂成蛆虫的巢穴。
广寒宫前的露天舞台上,嫦娥正舞到《霓裳羽衣曲》的高潮。她足尖点地,水袖扬起的瞬间,金色"瀑布"兜头浇下。纯白霓裳瞬间染成赭石色,珠钗上的夜明珠沾了浆液,登时变成黯淡的土黄色,就连额间的花钿都糊成了一团。
"啊——!这是什么东西?!"嫦娥的尖叫穿透三十三重天,手中的玉骨流苏扇"啪嗒"掉在地上,"我的霓裳!我的仙体!"
正在值守的千里眼手一抖,望远镜砸在脚背上,疼得他直咧嘴:"妈呀,这是哪位仙君在搞恶作剧?"兜率宫里打盹的太上老君猛地惊醒,丹炉里的九转金丹炸了半炉,浓烟滚滚中他扶着眼镜直摇头:"不对劲,今日天象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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