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去!”我死死抠住岸边的一块石头,石头上布满小孔,孔里渗出些粘稠的液体,像眼泪。低头一看,石头上竟刻着行字:“民国二十三年,王二柱,携母遗物过河,溺”,字迹被水泡得发胀,笔画里嵌着些头发丝,黑的、白的、灰的,缠成一团。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带着血亲的物件来过这里。
水面的手已经够到我的脚踝,冰凉的,像娘的手——她临终前发着烧,手却冰得像块玉。我浑身发软,怀里的玉佩烫得像要烧起来,碎口处的血珠浸透了衣襟,在胸前晕开朵红,像朵开败的花。
“想起来了?”女人的声音更近了,“你小时候总说,娘的镯子好看,等你长大了,要给娘买个金的……”
“闭嘴!”我嘶吼着摸出腰间的刀,是从肉芝巷带出来的,刀身还沾着巷子里的肉筋。挥刀砍向脚踝上的手,刀刃碰到水面的瞬间,那手突然化成团血雾,水里的女人身影发出凄厉的尖叫,乳白的膜重新合拢,盖住了底下的黑。
脚底的泥不再滑动,那些指甲盖也缩回泥里,只留下一个个小孔,像被虫蛀过。我瘫坐在岸边,怀里的玉佩渐渐变凉,碎口处的“娘”字淡了下去,只剩道浅浅的痕。
对岸的林子不知何时起了雾,扭曲的枝桠在雾里晃悠,像在招手。老头突然从雾里钻出来,背篓空了,脸上多了道血痕,从眼角划到下巴:“你命硬。”他扔给我根树枝,树枝上缠着根粗绳,绳头系着块铁锚,“抓稳了,这是‘断情绳’,过河时别回头,别说话,别碰水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你娘的影子。”
绳子沉在水里,铁锚坠在河底,拉出条笔直的线。我攥着树枝,手心的汗混着血,黏糊糊的。老头在对岸喊:“记着,过了河,往林子深处走,那里有座‘忘忧庙’,庙里的和尚,能把你这玉佩上的血亲味刮掉,不然啊,走到哪,河娘都能找到你。”
水面的膜又开始蠕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身。我深吸一口气,踩着绳子往河中央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绳子底下的水不断往上冒气泡,泡里裹着些细碎的骨头,像人的指节。
快到对岸时,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像有重物落水。忍不住回头——水里浮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红布虎头鞋,正朝着河中央漂去,那是……小时候的我。
“救我!”小身影朝我伸手,脸上的痣和我娘的一模一样,“娘在底下抓我!”
绳子突然剧烈晃动,手里的树枝“咔嚓”断了半截。老头在对岸嘶吼:“别回头!是幻觉!那是河娘变的!”
我死死盯着对岸的雾,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小时候我总缠着娘要去河里摸鱼,她怕我出事,就编故事说“河里有河娘,专抓不听话的娃”,现在想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条河?
“扑通”又一声,小身影沉下去了,水面浮起那只虎头鞋,红布面在乳白的膜上格外刺眼,像朵开在尸布上的花。
终于踏上对岸的泥地,绳子突然绷断,“啪”地抽在水面,激起无数血珠。回头看,脐带河又恢复了平静,乳白的膜盖得严严实实,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冰凉,指甲缝里嵌着些白色的绒毛,像婴儿的胎毛:“过了河,就别再想了。”
我摸出怀里的玉佩,碎口处的痕彻底消失了,玉身变得通透,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对岸的肉芝巷已经看不见了,只有那棵老槐树的枝桠还在雾里晃,像在挥手告别。
“往这边走。”老头领着我往林子深处走,树干上渐渐出现些刻痕,有的是人名,有的是日期,还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玉佩,“这些都是过了河的人刻的,想留个念想,可到最后啊……”他指了指刻痕最深的一个名字,那名字旁边画着个小棺材,“还是被河娘找着了。”
林子里的雾越来越浓,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奶香味,像小时候娘熬的米浆。我攥紧玉佩,指节发白——就算过了河,就算忘了前尘,有些东西,是不是刻在骨头上,怎么也甩不掉?
老头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雾:“到了。”雾里隐约露出座小庙的顶,檐角挂着些铃铛,却没声音,走近了才发现,铃铛里塞着团棉花,棉花里裹着些头发,黑的、白的,缠着红绳,和我娘的那根一模一样。
庙门虚掩着,门楣上写着“忘忧庙”三个字,字上蒙着层灰,灰里掺着些细小的骨头渣。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腥甜的气味涌出来,像血混着奶水。
供桌上没有佛像,摆着个黑陶瓮,瓮口用红布盖着,布上绣着个大大的“断”字。瓮前跪着个和尚,背对着我,穿着件破烂的僧袍,后脑勺上没有头发,却长着个肉疙瘩,像只闭着的眼。
“来了。”和尚的声音像被水泡过,转过身来——他的脸是平的,没有五官,只有层光滑的皮,像被人用刀削过,“把玉佩放瓮里吧,三炷香后,血亲味就没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尸叔多指教请大家收藏:(m.qbxsw.com)尸叔多指教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