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回到栖霞镇角的“素问堂”时,后半夜的寒意已浸透衣衫。小小的医馆掩映在婆娑竹影下,门楣上“素问堂”三字牌匾在清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宁,与方才土地庙内的惊心动魄恍如隔世。
小念安受了极大惊吓,加之困意袭来,早在苏晚怀里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小的身子不时因梦中惊悸而轻轻抽动。
苏晚抱着他,仿佛抱着稀世珍宝,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极轻,生怕惊扰了孩子的梦境。
她轻轻将儿子放在里间那张铺着干净蓝布棉褥的小床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一片羽毛。
仔细为他掖好被角,又伸手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柔软黑发。借着床头小几上那盏如豆的微弱烛光,她久久凝视着儿子恬静的睡颜。
那眉眼、那鼻梁,无一不像极了那个人,像是上天刻意镌刻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无法真正割裂的过去。
心中顿时波澜万丈,酸楚、忧虑、一丝隐秘的恐慌,还有那被她强行压下的、不该再有的悸动,交织翻腾,让她胸口发紧,毫无睡意。
沈清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碗温热的安神汤,碗沿还氤氲着淡淡药香。
她面带忧色,将汤碗轻轻放在苏晚手边的小几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吵醒了孩子:
“姑娘,喝点汤定定神吧。今日...真是惊险,现在想来还后怕。”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苏晚回过神来,道了声谢,伸手接过那粗陶汤碗。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但她只是机械地捧着,却没有喝。
目光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烛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疑虑:“沈大哥,你说,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是端王泄露的,还是...…”
她脑海中浮现出陈砚书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那个自称游商、三年来偶尔接济她们母子、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的男人,竟然是萧执埋藏在她身边最深的一颗棋子?
难道自己这三年小心翼翼、自以为隐秘的行踪,早已在他的监视下一览无余?
一种被无形之手窥探、掌控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蛇,倏然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沈清沉吟片刻,眉头微蹙,似乎在谨慎地斟酌词句:
“陈…陈大人行事周密,确是王爷的心腹无疑。但观其这三年所为,对姑娘和念安,似乎并无恶意,反倒更像是…奉命暗中保护。今日庙中之险,若非他及时出现周旋,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看向苏晚,“至于王爷如何能精准找到此地,恐怕并非单一缘由。
姑娘医术超群,仁心仁术,在这江南水乡已小有名气;
念安相貌…又如此出众,聪明伶俐。
您们母子在此地,如同明珠蒙尘,虽竭力低调,终究是有些显眼了。”
苏晚默然,沈清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她心上。
是啊,只要她还怀着一颗医者之心,还想凭借所学济世救人,还想让她的念安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沐浴阳光、自由成长,就不可能真正做到销声匿迹。
萧执身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手握天下权柄,暗探遍布四海,只要他存了心、铁了心不肯放弃,找到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她还没准备好。
还没准备好面对他,面对那双承载了太多复杂情感的眼睛,更没准备好去触碰那段被她深埋心底、不堪回首的过往。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尚未愈合的伤疤上再划一刀。
“他…不会轻易罢休的。”
苏晚低声道,语气里浸满了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无力感,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不可避免的纠缠。
“姑娘有何打算?”
沈清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打算?苏晚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她能有什么打算?
再次收拾行囊,带着年幼的孩子亡命天涯,重新开始隐姓埋名、提心吊胆的日子?
且不说萧执如今已然知晓念安的存在,以他的性格和权势,绝不可能再放任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她自己也早已厌倦了漂泊,更不忍心让念安再经历那种颠沛流离、连真实姓名都不能拥有的童年。
栖霞镇很好,这里的百姓纯朴善良,这里的山水温柔静谧,她用了三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下了一点微弱的根。
“先看看再说吧。”
苏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不强行打扰我们的生活,便…随他去吧。”
这话像是在安慰沈清,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话虽如此,接下来的日子,苏晚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真正做到表面的平静。素问堂外,明显多了一些陌生而精干的面孔。
他们或扮作歇脚的货郎,或装作闲逛的路人,但那锐利警惕的眼神、看似随意实则矫健沉稳的身手,又如何能瞒过苏晚敏锐的眼睛?那是萧执派来的人,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笼罩了她们母子的生活空间,让她感到一种窒息的束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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