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鬼门,景象再变。
外面好歹还有点晦暗的光,能看到巨树黑海。这里面,却是彻底的、浓稠的黑暗。不是没有光,而是那无处不在的黑雾,彻底吞噬了光线。
更邪门的是,这雾直往人脑子里钻。耳边开始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凄厉的哭喊,有恶毒的诅咒,有铁链拖拽,有镬汤沸腾,全是人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回想的场景。眼前也开始晃出重重叠叠的虚影,扭曲变形,直指心魔。
鼠瑶光脸色发白,月白衣裙上自动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符文,抵御着侵袭。她声音有点发紧:“闵爷,这雾邪性!不是一般的阴煞,专攻心神,勾出人最怕的玩意儿,自己吓死自己!而且……咱们好像在一座孤岛上,四面全是这看不到边的黑水,水底下……有东西在绕!”
不用她说,几人都感觉到了。那粘稠的黑海之下,有一个极其庞大、充满恶意的阴影,正在缓慢地环绕游动,偶尔有布满骨刺的背鳍划过水面,带起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阴寒死气。
他眼中重瞳虚影微微闪烁,破妄神目勉强在黑雾中撕开一条数丈远的清晰视野。几人屏息凝神,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巨树主干的方向摸索。
越往里走,那桃树给人的压迫感越强。灰败的巨大叶片低垂,仿佛随时会拍落下来。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黑水微微荡漾的声音,和底下那不知名庞然大物游动的窸窣。
突然!
“呼——!”
毫无征兆地,一根离他们最近、横亘在半空的巨大桃树枝,猛地一动!那动作快得完全不符合它那恐怖的体型,像一条被激怒的巨蟒,带着碾碎山岳的蛮横力量,朝着几人所在的位置狠狠拍下!
树枝未至,那狂暴的罡风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黑雾被撕开一道巨大的沟壑,露出后面紫黑色、布满诡异瘤节的木质!
“躲开!”闵政南暴喝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元白花和鼠瑶光,自己则腰身一拧,不退反进,迎着拍落的巨枝冲前两步,体内八九玄功轰然运转,一拳向上捣去!
“咚!!!”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仿佛两座铁山对撞!闵政南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他手臂上的衣袖瞬间炸成碎片,露出的胳膊肌肉贲张,皮肤下隐现金铁光泽,硬生生扛住了这恐怖的一击!但那巨枝上传来的力量太骇人了,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脚下犁出两道深沟,向后滑退数丈才稳住。
而那根巨枝也被反震得向上弹起,无数灰败的叶片簌簌落下,在半空就化为飞灰。
“这树成精了!不,它本来就是精怪!”火姝儿厉声道,双手一搓,两团炽烈的毕方妖火腾起,照亮四周。只见更多的桃树枝仿佛被这一下惊醒,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开始疯狂地扭动、抽打、横扫过来!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破空之声凄厉如鬼嚎!
“结阵!别散开!”元白花娇叱一声,一道白龙虚影自背后腾起,龙吟清越,散发出清正凛冽的水泽之气,暂时撑开一片相对安全的空间,抵挡着枝干的物理抽打和黑雾的精神侵蚀。
鼠瑶光身影如电,在枝干缝隙间穿梭,手中不时弹出铜钱、符纸,打在枝干关节或气息节点,试图干扰其动作。火姝儿则成了主攻,妖火纵横,专烧那些最活跃、最凶悍的枝条,烧得它们吱吱作响,渗出腥臭的黑液。
邪佛小和尚却没参与防守,他盯着那些狂舞的、蕴含磅礴阴死之气的桃树枝,眼睛越来越亮,嘴里嘀咕着:“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啊……”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血影,竟主动迎向一根最粗壮的枝干,看样子是想硬撼甚至吸收!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巨树枝干狂舞,妖火纵横,龙影盘旋,符光闪烁,血影穿梭。几人虽都是天仙道行,在这上古鬼国核心、度朔神木的主场,也感到压力如山,左支右绌。
就在这激烈缠斗的当口——
“喔——喔喔——!!!”
一声极其嘹亮、穿透力极强的公鸡啼鸣,毫无征兆地从巨树极高处的某个方向传来!
这声音不像凡间鸡鸣,清正,刚烈,带着一股破晓驱暗、涤荡妖氛的纯阳正气!声音所过之处,那浓稠的黑雾竟如沸汤泼雪般迅速消融退散!那些狂舞的桃树枝干,动作也为之一滞,仿佛被这啼鸣声所慑,有些畏缩!
然而,听到这声鸡鸣,正在和一根枝干“较劲”、浑身血光缭绕的邪佛,却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又暴怒的嘶吼!
“呃啊——!该死的扁毛畜生!!!”
那啼鸣声仿佛对他有特殊的克制,他周身翻涌的血光被震得一阵紊乱,原本凝实的血影都淡了几分。只见邪佛小和尚猛地抬头,死死盯向啼鸣传来的方向,那张总是带着诡异笑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狰狞的怨毒!
“佛爷我要撕了你!拔光你的毛!!”他再顾不得眼前的桃树枝,身形轰然炸开,化作一片数丈方圆、翻腾不休的粘稠血池!血池中无数怨魂面孔沉浮哀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极致污秽的气息,朝着啼鸣声的源头,巨树高处某个隐约可见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巢穴,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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