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尤二姐死后的第二日。
天还没亮透,梨香院那边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是小厮们在搭棚子。
我早起给宝玉梳头,他对着镜子发呆,忽然说:“昨夜我梦见二姐姐了,她抱着个孩子在雪地里走,怎么喊都不回头。”
我手一抖,梳子差点掉在地上。正不知如何接话,外头小丫头跑进来:“二爷,琏二爷让请您过去。”
宝玉换了素服去了。我收拾完屋子,也往梨香院去。
雪停了,日头出来,照得雪地明晃晃的刺眼。灵堂已经布置起来,白幡在风里飘着,像许多招魂的手。
贾琏正和天文生说话。那是个干瘦老头,戴着圆眼镜,手里拿着本黄历。只听他说:“奶奶卒于今日正卯时,五日出不得,或是三日,或是七日方可。明日寅时入殓大吉。”
贾琏红着眼圈:“三日断乎使不得,竟是七日。”
他顿了顿,“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丧不敢多停。等到外头,还放五七,做大道场才掩灵。明年往南去下葬。”
天文生应了,在殃榜上写了些什么,躬身退下。贾琏站在那里,看着灵堂正中那口还没上漆的薄棺,眼神空洞。
宝玉上前上香,陪着哭了一场。陆陆续续有族中人来吊唁,多是敷衍了事,上了香就走。
贾琏一一还礼,腰弯得很低,像个真正的孝子——虽然死者只是他的妾。
我退到廊下,看见平儿在烧纸。火盆里的纸钱一张张卷曲变黑,化成灰烬。平儿的脸被火光映着,明明灭灭的。
“平儿姐姐。”我轻唤。
她抬头看我,眼睛肿得厉害:“你来了。”又往火盆里添了把纸钱,“二爷要停灵七日,可银子哪里来?”
正说着,就见贾琏从灵堂出来,匆匆往凤姐院里去了。我和平儿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是要银子去了。
约莫一炷香工夫,贾琏回来了,脸色铁青。平儿迎上去:“二爷……”
“别问了。”贾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想办法。”
他转身进了梨香院的正房,那是尤二姐生前住过的地方。我和平儿跟进去,只见他打开箱柜,翻找起来。
箱柜很空,只有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几朵褪色的绢花,几根断了齿的梳子。
贾琏的手在那些东西上停了停,忽然颤抖起来。他抓起一件水红袄子,紧紧攥在手里,肩膀开始耸动。
“只有这些……”他喃喃道,“只有这些……”
平儿眼圈又红了:“二姑娘的东西……都被秋桐拿走了。说是一个姨娘,用不着这些……”
贾琏猛地转身:“她敢!”
“二爷息怒。”平儿低声道,“如今这情形,闹起来不好看。”
贾琏站了许久,慢慢蹲下身,把那些衣裳一件件叠好,用块蓝布包起来。
他做得很仔细,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包好后,他提着包袱往外走,不要小厮帮忙,自己提着。
我跟在后面。他走到灵堂后的空地,那里已经生起一堆火。他把包袱放在火边,解开,一件件往里扔。
水红袄子在火里卷曲、变黑,冒起青烟。绢花烧得很快,嗤嗤作响。最后是那些梳子,在火里噼啪爆响。
贾琏跪在火堆前,看着那些东西化为灰烬,忽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平儿别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尤二姐最后穿戴整齐的样子——她是连死,都要体体面面的。
火渐渐熄了,只剩一堆白灰。贾琏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对平儿说:“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
平儿为难道:“二爷,账房说,要大奶奶的对牌……”
贾琏脸色一沉,转身就走。我知道他是去找凤姐了,便悄悄跟在后面。
凤姐院里静悄悄的。走到窗根下,听见里头说话声。我躲到廊柱后,从窗缝往里瞧。
凤姐歪在炕上,额上勒着抹额,真像病了。贾琏站在地下,脸色难看:“……总要二百两,置办棺椁丧仪。”
“什么银子?”凤姐慢悠悠道,“家里近来艰难,你还不知道!咱们的月例,一月赶不上一月,鸡儿吃了过年粮。”
她咳嗽两声,“昨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三百银子,你还做梦呢。”
贾琏咬牙:“那也不能……”
“这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凤姐打断他,对平儿道,“拿给二爷。”又对贾琏说,“你要,就拿去。再多,我是没有了。”
平儿取了银子来,是个小布袋,瘪瘪的。贾琏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脸色更难看了。
凤姐又道:“老太太有话,既是二房一场,也是夫妻之分,停五七日,抬出去,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
她叹气,“我是劝了,可老太太说,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
贾琏猛地抬头:“二姐不是痨病!”
“我知道,”凤姐柔声道,“可外人知道么?那些嘴碎的,什么话说不出来?”她挣扎着要起身,“要不我再去求求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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