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终于……你终于想起我了!师父!!!”
他紧紧抱着,仿佛一松手,眼前清醒唤出他名字的师父就会再次消失。
我低下头,看着怀中痛哭失声的徒弟,枯瘦的手,终于不再是茫然地触碰,而是带着明确的、属于师父的温柔与酸楚,轻轻地,落在了他剧烈耸动的肩头。
泪水,也从我干涩已久的眼眶中,悄然滑落。
地火依旧无声燃烧,映照着这跨越了漫长苦难与遗忘后,终于重新连接的师徒。离别在即,但一声“囚儿”,一声“师父”,已然为这场悲壮的远行,注入了最深的羁绊与力量。
囚儿离去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地穴甬道的尽头。那沉重的步伐,似乎还残留着决绝的回响,但方才那场痛哭与相认,又为这离别涂抹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暖色。他是带着虎战一起离开的,脸上泪痕已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坚毅与释然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因为他们的师父,回来了。不是那个疯癫糊涂、记忆破碎的影子,而是真真切切地,唤出了他的名字,给予了他嘱托与力量的师父。这份确认,足以支撑他面对前方星海无尽的未知与凶险。
地穴中重归寂静,只有岩浆永恒地汩汩流淌。檀木交椅依旧,茶香袅袅,但氛围已悄然不同。
我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枯坐在椅上,被动地接受记忆的冲刷或陷入长久的昏沉。意识深处那复苏的涓流,虽然依旧细弱,却开始有了更明确的流向。
栖芽,那个由我命名、胆大心细的小树妖,成了我与这个渐渐陌生的外界之间,最灵动也最信任的桥梁。
“先生,上面能看到好大的风雪!” 她常常用清脆的声音提议,枝丫构成的手指指向洞穴上方,“巨树的顶端,风呼呼的,雪片有巴掌那么大!可好看了!”
起初,我只是听着,目光有些迟缓地追随着她的指向。后来,我会点点头,扶着交椅的扶手,尝试自己站起。腿脚依旧虚浮无力,但那股想要“去看看”的意念,却比身体的衰弱更为顽强。
马兰花和青木老祖总是适时地出现,或搀扶,或默默守护在侧。他们并不阻止,只是确保我的安全。
于是,通往巨树顶端的蜿蜒木质阶梯,便成了我 和栖芽时常踏足的路。阶梯盘旋向上,穿过树干内部温暖发光的腔室,掠过无数沉睡或好奇窥探的草木精灵,最终抵达那探出浓密树冠、如同平台般的巨大枝桠交汇处。
这里,是雾栖古庭的制高点。
凛冽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北境特有的、能刺透骨髓的寒意与雪沫。我裹紧了青木老祖准备的厚实斗篷,在栖芽或马兰花的搀扶下,站稳脚步,极目远眺。
视野所及,一片茫茫。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到树冠。鹅毛般的大雪,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裹挟着,横着、斜着,疯狂地抽打向天地间的一切。近处的古庭巨木,树冠上积累了厚厚的、皑皑的白,如同戴上了沉重的银冠。更远处,曾经隐约可见的森林轮廓、起伏山峦,此刻完全消失在翻腾的雪幕之后。目力所及的极限,只有无穷无尽的、旋转飞舞的白色,以及被风雪吞没前最后一点模糊的、深灰的地平线。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脚下这株撑天巨树,以及树冠之下这片被古老力量勉强守护的、相对安宁的领域。巨树之外,是肆虐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的白色混沌。寒风在耳边尖啸,雪片打在脸上,瞬间融化,留下冰凉的湿意。
我久久地站立,望着那毁灭般的壮阔与死寂。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了然,与深切的悲悯。这便是囚儿所言“已非安居之所”的天渊,这便是需要他去星海寻找生路的、正在死去的家园。
栖芽起初还会兴奋地指着特大号的雪片惊呼,但很快,她也安静下来,似乎感受到了我沉默中蕴含的沉重。她伸出细嫩的藤蔓,轻轻缠住我 冰冷的手指,仿佛在传递一丝微弱的暖意与陪伴。
马兰花静静地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同样望着风雪,眼神复杂。她知道,先生看的,不仅仅是雪。
有时,一站便是许久,直到手脚冻得麻木,直到风雪似乎暂时小了一些,露出远方被冰雪彻底覆盖、毫无生气的、平坦而绝望的白色原野。
然后,我会缓缓转身,在搀扶下,沿着温暖的木质阶梯,一步步走回地火长明、茶香氤氲的地穴。身后,是那株在暴风雪中巍然不动、如同孤岛般的巨树,以及树外,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越来越大的雪。
回归的路途,沉默而漫长。但每一次从顶端归来,我的眼神似乎都更清明一分,那复苏的意念,也在与天地肃杀的对峙中,被磨砺得更加坚韧。栖芽的小手,马兰花无声的守护,地穴中等待的茶与温暖,以及心中那份对远行弟子的牵挂,构成了对抗外界无边严寒的、微小却真实的力量。
风雪依旧,天地孤寂。但在这古庭巨树的顶端与深处,某种复苏,正在严寒中,悄然汲取着力量,静静观望着这个正在改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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