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静室内的油灯彻夜未熄,在陈稳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两份摊在案上的密报,被他反复看了数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在心头。
石墩的描述里,郾城已是一座被金色锁链捆缚、被黑色潮水围困的孤岛。
王茹的情报则显示,临安的绞索正在迅速收紧,内部的蛀虫开始磨牙。
太慢了。
新令牌的温养进度,远水救不了近火。
北方的袭扰,牵制作用有其极限。
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哪怕只是一封信,几句警告,一个来自遥远北方的、坚定明确的态度。
这或许无法改变兵力对比,无法变出粮食箭矢。
但可能,仅仅是有可能,给那位身处绝境、在忠君与报国之间痛苦撕扯的名将,送去一点支撑其决断的底气,或是一记惊醒其犹疑的警钟。
“备纸笔。”
陈稳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有些沙哑。
亲卫迅速铺开特制的薄韧纸张,磨好浓墨。
陈稳提笔,悬腕。
他没有丝毫犹豫,落笔如刀,字迹锋芒毕露,与平日稳健风格截然不同。
“鹏举将军钧鉴:”
“北望陈文仲,顿首再拜。”
“将军浴血郾城,力破铁浮屠,威震中原,文仲与北望万千弟兄闻之,无不振奋涕零,遥敬将军一杯!”
“然捷报方至,忧心如焚。文仲虽僻处北地,然关切中原之心,与将军同。近日观南边气运流转,窥见三重凶险,如鲠在喉,不得不言。”
“其一,临安连环旨意,非为战局,实乃绞索。其意不在退敌,而在锁将。将军若遵旨弃郾城南撤,无险可守,必遭金骑掩杀,三军危殆,前功尽弃。此非文仲妄测,乃观庙堂之上,衮衮诸公近日言行,其忌惮将军、急于收兵媾和之心,已昭然若揭。”
“其二,金军重兵云集,非为虚张声势。真定、大同精锐尽出,伪齐残部亦被驱策,合围之势将成。其锋所指,非仅郾城一隅,乃欲趁将军受制于后方之际,一举碾碎我汉家北伐旌旗,永绝后患。”
“其三,亦为最险——内蠹已动,祸起肘腋。”
写到这里,陈稳笔锋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点。
他眼前仿佛闪过“剧本阅览”感知中,那团金光内部渗出的污浊黑点。
“将军整顿军纪,然百密一疏。粮械储运之要害,或有宵小潜伏,怨望日深,行踪诡秘。此辈或为利诱,或为胁迫,其志不在乱军,而在构陷!将军不可不查,不可不速断!”
“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九个字,他写得极重,力透纸背。
“此非教将军抗上,实乃兵家至理。庙堂遥隔千里,不知沙场瞬息之危,不察将士必死之志。将军身系三军性命、中原 hope,当以眼前实际情况为断,以天下苍生为念!”
“文仲愚见:郾城,万不可弃!弃则军心溃,民望失,金虏长驱,江淮震动。请将军外示遵旨之形,以缓其逼;内固死守之实,以挫敌锋。粮械之困,北望必竭尽所能,星夜续援。北地弟兄,亦将戮力袭扰金虏后方,迫其分兵,为将军减轻压力。”
“唯望将军争取旬日时间!”
“旬日之内,只要郾城不倒,只要‘岳’字旗仍在,则天下义士之心不死,北伐火种不灭!局势必有转圜之机!”
“中原山河,北伐大业,万千生灵之望,皆系于将军一身。”
“言尽于此,肺腑灼灼。望将军慎思,断行,珍重!”
“北望陈文仲,于黑云寨,遥祈天佑忠良,早奏凯歌!”
搁笔。
墨迹未干。
陈稳拿起信纸,又迅速浏览一遍,确认每一句警告、每一点建议,都已清晰无误。
然后,他取过特制的火漆,仔细封缄,盖上代表最高紧急等级的暗记。
“来人。”
杨副手应声而入,他显然也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却异常警醒。
“君上。”
“这封信。”陈稳将密信递出,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必须用最快、最隐秘的通道,送到石墩手中,由他亲自转呈岳飞将军。路上无论遇到任何情况,信在人在,信毁人亡。”
杨副手双手接过那封薄薄却重若千钧的信,贴身放入内袋,又以油布仔细包裹。
“属下明白。启用‘灰隼’线路,三人小组接力,换马不换人。最迟三日,必达石墩先生处。”
“三日……太久了。”陈稳眉头紧锁,“但已是极限。去吧,一切小心。”
“是!”
杨副手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静室内,重归寂静。
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陈稳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冰冷晨风灌入,吹散室内的闷浊,也让他因熬夜和高度紧张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东方天际,已露出一线极淡的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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