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口述,让白芷加急传信给西南的“特察使”及“青笠先生”:不惜代价,寻访“回音谷”位置及“地公”传人下落!同时,将此重大线索火速呈报朝廷,并建议可尝试从历代地理方志、前朝宫廷秘档中,搜寻关于“地公”或类似调和地脉者的记载。
三月初五,朝廷的决策与安若欢的信件几乎同时抵达渊国京城。萧景宏展阅安若欢的亲笔信,字里行间的焦灼与关切,令他动容。再览大炎国书,提议联合勘查、紧急支援、并告知西南新线索以争取时间……他召集重臣,彻夜商议。
最终,萧景宏拍板:接受大炎提议!暂缓强攻,等待大炎支援小队抵达,并立刻组建由渊国精锐侍卫、那名大炎道门修士、以及两位通晓古女真语与萨满仪式的老学者组成的联合勘查队,三日后即赴长白山谷外围,做最后也是最深入的探查,以期在遗迹彻底爆发前,找到一丝破解可能。同时,他将密切关注西南《地只言》与“地公”的寻访进展。
三月初七,大炎支援小队二十人,由一名钦天监资深博士及一名皇城司副千户带领,携带大量“冰炎石”、“镇元散”及其他物资,秘密穿越边境,抵达长白山外围与渊国军队汇合。同日,联合勘查队成立。
消息传回北境,安若欢心中稍安。他知道,这是为寻找“疏导”之法争取到的宝贵时间窗口,也是避免最坏局面的最后一次努力。
然而,就在三月初八,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从旱海经由陆其琛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又由李泓亲自加密转送北境——那支在旱海发现新符号的“北斗”小队,在后续追踪中,于一处偏僻的绿洲遗迹旁,与一伙不明身份者遭遇!对方约十余人,黑衣蒙面,身手矫捷,且似乎精通某种扰乱感知的邪术,短暂交手后即借助地形遁走。小队追击未果,但在其临时落脚点,发现了更多新刻的蛇眼符号,以及……几块有明显人为加工痕迹的“冰炎石”碎块,碎块上以极为精细的手法,刻着与“沙蛇”符号部分结构相似的微型阵列!
“他们……在尝试利用甚至改造‘冰炎石’?”安若欢看着报告与碎块图样,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绝非‘沙蛇’旧有手段!是‘沙蛇’残党获得了新的传承或知识,还是……那所谓的‘万灵殿’,真的存在,并开始行动了?”
三月初十,北境小院的清晨被一阵急促却并非慌乱的马蹄声打破。来的不是信使,而是李泓亲自指派的一队皇家侍卫与太医,护送来数箱珍稀药材,并带来了皇帝最新的口谕:“闻先生为国劳瘁,朕心不安。特赐北地百年老参一对、南海明珠十颗、及内库所藏前朝‘华佗金针’一套。望先生善加珍摄,白芷夫人妙手回春。山河之重,非一日可负,先生宜暂缓心神,以待天时。” 随行的,还有一封李泓的亲笔密函,内中详述了朝廷对旱海新势力、长白危局、西南寻访的最新部署,并恳请安若欢“万勿过劳,保重为要”。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与厚赐,让卧病多日的安若欢心潮微澜。他让白芷收下赏赐,对使者郑重谢恩。待众人退去,他独坐榻上,摩挲着那套据说能“定惊安神、疏通经络”的“华佗金针”,冰凉的触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陛下这是……在提醒我,亦是在给我时间。”安若欢低声道,“他知我心焦,却更知我这病体,若再强撑,恐真油尽灯枯,于事无补。”
白芷轻叹:“陛下圣明,夫君也该听劝。这些时日,夫君呕心沥血,指引方向,朝廷上下皆依策而行,并非无头苍蝇。夫君如今要做的,不是事必躬亲,而是……养精蓄锐,等待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关键的判断。”
安若欢默然片刻,缓缓点头:“夫人说得是。我是该……缓一缓了。” 他顿了顿,“不过,缓并非懈怠。夫人,从今日起,除最紧急军情,其余文书,你先看过,拣选要者,概要告我即可。我要集中精力,想清楚几件事。”
白芷欣然应允。她知道,夫君这是从“救火”的角色,开始向“执棋者”回归。身体的虚弱限制了他的行动,却或许能让他的思考更沉淀、更聚焦。
接下来的几日,安若欢真的“闲”了下来。他每日只在精神最好的时辰,听白芷简述各方进展,其余时间,或闭目养神,或由白芷施以金针调理,辅以御赐老参等物精心配制的药膳。奇迹般的,那缠绵的低热竟渐渐退了,咳嗽虽未全止,却不再撕心裂肺,人也多了几分气力,能下榻在屋内缓行几步。这变化虽微,却让白芷欣喜不已。
身体稍安,心神便更能凝聚。安若欢开始反复思考几个核心问题:
第一,旱海新势力的目的。他们改造“冰炎石”,显然是想利用这种能调和地脉能量的奇石。是想加强自身对地脉的操控?还是想破坏大炎与“守望者”可能的联系?亦或是……想主动触发或引导某些“古约”?
第二,“古约”网络的本质。从各地异象看,这些古老的“契约”更像是一种不稳定的、强加于地脉的“枷锁”或“失衡交换”。星象如同钥匙或催化剂。那么,除了“血祭”这种野蛮的“履约”或“平息”方式,是否存在其他更温和的“解除”或“再平衡”方法?“地公”的《地母书》理念,似乎是条路。
第三,各方势力的棋局。“沙蛇”残党想利用“古约”之力;“守望者”似乎在观察与预警,态度不明;大炎与渊国是维稳者,寻求化解;而潜藏更深、或许更古老的“万灵殿”,其意图最为晦涩。
想得深了,安若欢有时会走到院中那株老槐树下,仰望枝桠间渐显的嫩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人存于世,总想寻一条“仁”的路,去理解、去调和、去守护。这或许便是他,以及许多同道者,正在艰难跋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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