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持续紧绷的气氛,在第七日的清晨,被一道撕裂长空的赤色烽火彻底点燃。那烽火并非起自酆都城内,而是从遥远的、靠近混沌边陲的“葬星原”方向,以地府最高级别的“血魂传讯”方式,一路烧穿层层空间壁垒,将战争的讯息与焦灼,狠狠砸在每一位地府生灵的心头。
烽火映红了半边幽魄石笼罩的天空,即便在白昼,也清晰可见。凄厉的警报钟声在酆都城各个重要节点同时敲响,急促得令人心慌。街巷之上,原本还算有序的魂魄流瞬间停滞,无数惊惶、茫然、肃穆的目光投向烽火燃起的方向。
李小鱼站在西区巡阴司的临时岗哨外,握着巡阴使令牌的手微微收紧。令牌正在发烫,内部流转的符文变得滚烫而急促,不断接收并更新着来自前线最简略也最残酷的战报:
“葬星原外围防线遭幽煞主力突袭,‘第七、第九阴垒’陷落……”
“确认敌方出现新型‘攻城煞魔’,可腐蚀空间壁垒……”
“‘戍边鬼军’第三、第五兵团已接敌,战况胶着……”
“判官殿急令:各司抽调精锐,即刻组建‘援边军团’,开赴葬星原!”
战争,真的来了。不再是渗透、骚扰、小规模的冲突,而是赤裸裸的、大规模的正面入侵!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了无形的硝烟与铁锈味。巡阴司内,原本还算沉稳的鬼差们脚步变得匆忙,脸色凝重。命令一道道下达,物资开始紧急调拨,一队队武装到牙齿的阴兵在街道上沉默地集结、开拔,朝着通往边界的大型传送阵方向而去。
李小鱼所在的西区巡阴使小队,也接到了集结待命的指令。队正铁魑那张疤痕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一份份加盖了紧急印信的命令分发给每个队员,上面罗列着需要立刻加强监控的本区域可疑地点清单,以及随时准备接受抽调、编入援边军团的通知。
“都打起精神!”铁魑的声音如同两片生铁在摩擦,“家里要看紧,仗也要准备打。咱们巡阴司,从来都是哪里最危险,就往哪里填!”
队员们凛然应诺,眼神中既有对战争的凝重,也有一股被点燃的血性。
李小鱼看着手中那份长长的监控清单,上面有几个地点被特别标红,其中就包括“忘川三岔口水下异常区域”。慕容白的布局,显然考虑到了战争爆发后,后方可能出现的骚动与可乘之机。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压下。葬星原的战火是明面上的危机,而他所在的西区,尤其是水下那连接着幽泉秘府的入口,则是暗处可能爆发的、更致命的隐患。他必须稳住。
然而,战争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在当日傍晚,李小鱼刚刚完成对三岔口区域的又一次远距离监控,准备返回岗哨时,一道比巡阴使令牌更高层级的、带着森然剑意烙印的传讯,直接在他魂海中响起:
“李小鱼,即刻至点将台东侧三号营区报到,编入‘援边军团’先锋斥候营‘癸亥队’。限半炷香内抵达。——慕容白。”
征召令!而且是直接来自慕容白,编入先锋斥候营!这是最危险,也最容易获得战功的位置!
李小鱼心中一震,但并无意外。以他近日的表现(无论是明面上的巡阴功绩,还是暗地里慕容白知晓的那些),被投入最前线磨砺(或利用),是必然之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急,如此之靠前。
他没有时间犹豫或安排,只能迅速交接了手头的巡阴事务,将需要注意的几点隐患(尤其是水下)以加密方式留给了铁魑,随后便朝着点将台方向疾驰而去。
点将台已不复往日相对“清静”的集结场面,此刻人喊马嘶,煞气冲天!巨大的传送法阵光芒几乎没有停歇,一队队阴兵、鬼将、乃至庞大的战争傀儡,如同黑色的洪流,不断涌入,又被传送到遥远的葬星原前线。
东侧三号营区是斥候营的集结地,这里的气氛更加凝练肃杀。斥候们大多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隼,彼此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正在最后一次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特制的隐匿符甲、可短距离空间跳跃的“影遁符”、记录地形与敌情的“勘界盘”、以及各式各样奇门兵刃与陷阱。
李小鱼报上姓名和编号,很快被引到一支十五人左右的小队前。队长是一名身形精瘦、面色蜡黄、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的老鬼差,代号“黄鼬”。他只用那双浑浊却异常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李小鱼一遍,便点了点头,丢给他一套制式斥候装备和一枚代表“癸亥队”成员的骨牌。
“新人?身上有慕容大人的剑味。”黄鼬的声音嘶哑低沉,“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到了斥候营,就记住三条:眼睛亮,腿脚快,嘴巴紧。多看不该看的,跑得不够快,说了不该说的,死了都没人给你收魂。”
言简意赅,却道尽了斥候的生存法则。
李小鱼默默换上装备,将骨牌挂好,站在了队伍末尾。他能感觉到,队里其他几名斥候投来的目光,有审视,有漠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对新人的不信任。
就在这时,营区上空,一道庞大的阴影掠过,伴随着低沉威严的龙吟!李小鱼抬头,只见一条鳞甲狰狞、周身缠绕着漆黑冥炎的鬼龙,正拉着一架巨大的青铜战车,从点将台上空缓缓降下!
战车之上,一道玄色身影负手而立,衣袂猎猎,正是慕容白!他并未看下方喧嚣的营地,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落在了葬星原那烽火连天的战场。
整个点将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敬畏地投向那道身影。
慕容白并未多言,只是抬手,向着葬星原的方向,虚虚一按。
“出发。”
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即将出征的地府将士耳中。
下一刻,点将台中央最大的传送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李小鱼随着“癸亥队”,化作这黑色洪流中的一滴,踏入了那通往未知与血火的前沿。
风,自葬星原起,将席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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