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这刀尖上的舞步,终究没能一直跳下去。那根绷得太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祸根埋在那套头面上——王熙凤当年陪嫁的赤金点翠头面,做工极细,值不少银子。前阵子为了凑那三千两,马伯庸在清点能当卖的东西时,瞧见这套头面在库里搁着生了灰,又确实能应急,便硬着头皮请示了病中的王熙凤。那时凤姐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马伯庸松了口气,转手交给外头相熟的掌柜,特意嘱咐只先估个价,寻摸厚道买主,不到万不得已不真卖。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不知哪个环节漏了风声,事儿竟传到了邢夫人耳朵里。邢夫人向来和凤姐不对付,又是个把钱看得比命重的,一听这事,立刻像闻着腥味的猫,觉着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她不敢直接去撕扯病榻上的凤姐,却把一肚子邪火全浇到了经手的马伯庸头上。
这天,马伯庸刚送走又来催账、脸色阴得能拧出水的黄太监,正焦头烂额地盘算那要命的十日之期,忽听外头一阵嘈杂。抬眼就见邢夫人跟前得力的王善保家的,领着几个粗壮婆子,气势汹汹地堵到了他办事的厢房门口,把光线都挡暗了一半。
“马管事!好威风啊!”王善保家的双手叉在腰间,吊梢眉高高挑起,唾沫星子直喷过来,“连二奶奶压箱底的陪嫁头面都敢私自拿出去典当!谁借你的狗胆?打量着二奶奶病得起不来,府里就没人治得了你了是不是?”她往前逼了一步,手指头差点戳到马伯庸鼻子上,“说!里头贪墨了多少?那套头面少说值一千五百两,你报上来的数是多少?嗯?”
马伯庸脑子里“嗡”地一声,心直往下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强压着慌乱,连忙解释:“王妈妈息怒!这事是禀过二奶奶、得了首肯的!只是请人估个价,并未真卖,更不敢有半分贪墨,每一笔都记在账上,清清楚楚……”
“呸!”王善保家的啐了一口,打断他,“红口白牙谁不会说?我们太太发话了,那是琏二奶奶的体己,是她的脸面!你一个下人,不经各位老爷太太明示,就敢动主子的东西,就是坏了府里天大的规矩!”她声音尖利,引得外头路过的仆役都缩着脖子往这边偷瞧,“如今外头风言风语,说咱们贾府已经落到要当卖媳妇嫁妆的地步了!这名声,你担得起吗?”
这边闹得鸡飞狗跳,消息眨眼就传到了前头。本就因太监催债心烦意乱的贾琏,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他才不管什么头面不头面,只知道马伯庸办事出了岔子,惹来了麻烦!
屋漏偏逢连夜雨。黄太监那边也紧跟着递来口信,语气冷得像冰碴子:“马管事,夏公公有话:银子筹措得如何了?若府上实在艰难,夏公公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如实’回禀宫里,请皇上和娘娘‘圣裁’了!”
“如实”两个字咬得极重,像两把钝刀子。
内有权贵问责,步步紧逼;外有太监索命,字字诛心!
马伯庸瞬间被架在了火堆上,前后左右都是灼人的烈焰和冰冷的刀锋,要把他烤焦、割碎。
王善保家的还在不依不饶地叫骂,口水几乎溅到他脸上;贾琏派来的小厮已阴着脸到了门外,冷冰冰甩下一句“二爷叫你立刻过去回话”;宫里那淬了毒的威胁,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
完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攫住马伯庸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上气。他仿佛看见自己被贾琏像丢破布一样扔出去,顶着“私动主子物品”、“办事不力激怒宫使”的罪名,轻则一顿毒打撵出府门,重则扭送官府,之前所有的小心周旋、如履薄冰,全都成了笑话。
不能……绝不能就这么完了!
被带到贾琏书房时,王善保家的也扭着身子跟了进来,添油加醋地数落他的“罪状”。贾琏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墨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哐当乱响:“马伯庸!看看你干的好事!让你应付宫里,你倒先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现在里外不是人,你说!怎么办?!”
马伯庸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冷硬的金砖上,生疼。但他此刻顾不得了。他知道,任何辩解推诿都是白费力气,唯一的活路,就是撕开那层谁都假装看不见的遮羞布,把最血淋淋、最无法逃避的事实,狠狠摔在贾琏面前!
他不再提头面,猛地抬起头,连日疲惫和此刻惊惧交织,让他的眼睛布满骇人的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二爷!小的有罪!小的办事不力,甘受任何责罚!”他先重重磕了个头,堵住贾琏借题发挥的嘴,紧接着语速快得像爆豆子,“但二爷明鉴!小的为何要动那套头面?是因为府库里能支取的现银,早就一文不剩了!上次那五万两,已经是敲骨吸髓!田庄的收成预支到了后年,各房月例都扣了三成,连……连老太太那边的日常用度,账上都挂着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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