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陆府风平浪静。那夜的血腥与杀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片刻涟漪,便沉入水底,再无痕迹。惊鸿阁外的守卫果然增加了一倍,明哨暗桩,将这座精致的阁楼围得铁桶一般。
苏清月安分地待在阁中,白日里或是临窗看书,或是抚弄几下琴弦,举止言行,无一不符合一个被豢养的金丝雀该有的温顺与慵懒。脚踝上的金链不再试图取下,行走间那细微的声响,仿佛已成习惯。
只有在她独自凭栏,望着院中那株桂花树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光。陆停云那句“比死还难受”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她所处的境地。但恐惧并不能让她脱困,唯有冷静,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这日午后,建康城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雨丝缠绵,敲打着屋檐窗棂,带来湿润的泥土气息与花草清香。
一名面生的侍女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进来,低眉顺眼地将茶盏放在苏清月手边的小几上。动作间,一枚折叠得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纸角,从侍女袖中滑落,悄无声息地塞入了苏清月手边的书页夹缝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那侍女放下茶盏便躬身退下,全程未发一言,也未多看苏清月一眼。
苏清月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她指尖微动,感受着书页间那一点突兀的硬度,心下了然。是北朝的联系渠道启动了。拓跋烈果然没有忘记她这颗棋子。
直到夜幕降临,室内只剩下她一人,她才借着昏暗的烛光,展开了那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极小,用的是北朝密文,内容简短而冰冷:
“吏部侍郎周崇,曾参与构陷苏氏,亦是阻挠重查苏案之要员。三日后,其将于府中设宴。”
没有明确的指令,但每一个字都透着杀意。拓跋烈在提醒她,或者说,在逼迫她履行“寒鸦”的职责。周崇是南朝朝廷中针对北朝的强硬派,除掉他,对北朝有利。而“构陷苏氏”的罪名,则是给她动手的理由,让她无法拒绝。
苏清月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一小撮灰烬,散落在香炉中。火光在她瞳孔中跳跃,映不出丝毫温度。
周崇……这个名字她记得。弟弟失踪前,曾模糊地提起过,父亲下狱前,与这位周侍郎有过激烈争执。若纸条所言非虚,那他确是苏家血仇的参与者之一。
复仇的火焰在心底悄然燃起,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压了下去。这消息来得太过巧合。她刚在陆府遇刺,拓跋烈就送来了仇人的信息与动手的机会?是真心助她复仇,还是借刀杀人,试探她是否仍受控制?亦或是……想借此挑起更大的事端,将她彻底暴露?
三日后。时间紧迫。
她需要情报,需要确认周崇的行程、府邸守卫,更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或者说,一个能让她摆脱嫌疑的完美时机。
然而,被困在这惊鸿阁内,她寸步难行,如何能获取外界情报?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剩下那个心思难测的陆停云。
次日,陆停云来了惊鸿阁。他依旧是一身招摇的锦袍,神情惫懒,仿佛那夜的冷酷杀手与温柔(如果那算温柔)上药者都只是她的幻觉。他带来了一盒新巧的江南点心,说是宫中新制的式样,让她尝尝鲜。
苏清月捻起一块芙蓉糕,小口吃着,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日听侍女们闲聊,说起吏部周侍郎家中的牡丹开得极好,冠绝建康,可惜无缘得见。”
陆停云正歪在榻上翻着一本闲书,闻言眼皮都未抬,懒洋洋道:“周崇?一个趋炎附势的老匹夫,附庸风雅罢了。他家的牡丹,俗不可耐,不看也罢。”
语气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苏清月心中微动,继续试探:“听闻周侍郎三日后要在府中设宴,想必很是热闹。”
陆停云翻书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在府里闷了,想出去走走?”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到她心底翻涌的暗流。
苏清月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声音放得轻柔:“只是随口一问。世子若不喜,清月不出门便是。”
陆停云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将那本闲书丢到一边,坐起身来:“想去便去。正好,那日我也收到了周府的帖子,懒得应付。你既感兴趣,便代我去走一趟,瞧瞧那‘冠绝建康’的牡丹,究竟是个什么俗物。”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苏清月心生警惕。这究竟是顺水推舟,还是请君入瓮?
“如此……多谢世子。”她低声道谢。
陆停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指尖拂过她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亲昵,眼神却带着审视:“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记住,戴着我的链子,就别给我丢人。”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的地方却像是被烙铁烫过。苏清月身体微僵,点了点头。
三日后,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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