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碟冷却的桂花糕,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在惊鸿阁的窗台上放置了一整夜。苏清月没有去动它,也没有命人撤下,就让它在那里,像一道凝固的伤疤,提醒着自己那颗险些松动的心。
次日,她起得很早,面色平静如水,仿佛昨夜那场短暂的情绪波澜从未发生。她用冷水仔细净面,将所有的脆弱与迷茫都随着水波一同涤去。镜中的女子,眼神重新变得清冷而坚定。
早膳过后,陆停云派了人来传话,说是宫中设宴,为北朝使臣拓跋烈饯行,命她随同前往。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拓跋烈要走了,但这饯行宴,恐怕远比最初的接风宴更要凶险。拓跋烈在她这里折了一枚重要的棋子(那未能传递出去的密信),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陆停云,想必也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苏清月换上陆停云命人送来的、符合世子侧室身份的宫装,颜色是低调的藕荷色,纹样简单,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她对镜梳妆,动作不疾不徐,将最后一支素银簪子插入发髻,镜中人眉眼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马车驶向宫城的路上,两人同乘一车,却一路无话。陆停云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晃动的车帘光影中显得有些冷硬。苏清月则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太极殿内,依旧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只是气氛,比之上次更多了几分微妙与紧绷。拓跋烈坐在客位,依旧是那副豪爽不羁的模样,与南朝官员谈笑风生,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偶尔扫过苏清月时,会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厉色。
陆停云则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心的纨绔做派,斜倚在案后,把玩着酒杯,偶尔与身旁的人调笑几句,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手,不着痕迹地留意着殿内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苏清月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低眉顺目,扮演着完美的附属品。她能感觉到来自拓跋烈方向的、那如有实质的压力,也能感觉到陆停云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状态。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峙,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酒过三巡,乐声变得激昂,一队身着彩衣、手持剑器的舞姬旋入殿中,表演起一支名为《破阵乐》的武舞。舞姿矫健,剑光霍霍,倒是应和了饯行的主题,也稍稍冲淡了些许殿内诡异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充满力与美的舞蹈所吸引。
就在舞曲进行到最高潮,鼓点如雨,剑影如织,众人心神为之所夺的刹那——
异变陡生!
舞姬队列中,一名原本动作与其他舞姬一般无二的女子,眼中骤然迸射出骇人的杀机!她手中那柄原本作为道具的银剑,如同毒蛇出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主位之侧——目标,赫然是正抬手欲饮酒的陆停云!
这一下变起仓促,毫无征兆!
那剑速快得超出了常人的反应极限!殿内大部分人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射向陆停云!
“小心——!”有反应快的侍卫惊呼出声,但已然来不及!
陆停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惊住了,他抬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眼看着那淬毒的剑尖就要洞穿他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藕荷色的身影,以一种近乎本能的速度,猛地从陆停云身侧扑出,不管不顾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苏清月!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在骤然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柄银剑,精准地刺入了苏清月的左肩胛下方,与她之前为陆停云包扎过的伤处,相距不过寸许!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藕荷色的衣襟,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舞姬的刺杀动作定格,宾客们惊愕的表情僵在脸上,拓跋烈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陆停云脸上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在苏清月扑上来挡在他身前的瞬间,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被利剑刺穿,看着她衣襟上迅速泅开的刺目血色,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凤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血液,溅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啊——!”直到这时,殿内才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
“护驾!有刺客!”
“抓住她!”
那名行刺的舞姬见一击未能毙命,目标还被挡下,眼中闪过一丝狠绝,还想抽剑再刺,但已然失去了机会。数名反应过来的侍卫一拥而上,瞬间将其制住。
然而,所有的混乱,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远离了陆停云。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身前这个缓缓软倒的、染血的身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稳稳地接住,揽入怀中。入手之处,是一片温热的、不断扩散的濡湿。那柄银剑还插在她的背上,剑尾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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