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碎》
陈砚第三次拧动那把黄铜锁时,指腹蹭到的铁锈突然活了过来。
不是剥落的簌簌声,而是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的细碎响动。他垂眼望去,锁孔里涌出的红锈正顺着指缝往上爬,在腕间绕成个歪歪扭扭的环,触感竟带着体温,像有人用温热的细线勒住了他。
“搞什么鬼。”他甩了甩手,铁锈却像生了根,反倒勒得更紧了些。
头顶的老式吊扇吱呀转着,把午后的热浪切成碎块。陈砚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下午三点十七分。距离房东王姨来收这个月房租,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他口袋里只有三张皱巴巴的十块,还是昨天帮隔壁李奶奶搬花盆赚的。那盆金边吊兰摆在窗台时,李奶奶念叨着:“小砚啊,你这店开三个月了,除了我,没见第二个客人来。”
陈砚的店,开在老城区最深处的巷尾。一块褪色的木牌挂在门框上,用毛笔写着“拾遗”两个字,墨色早就被雨水泡得发灰。店里堆着的全是别人扔掉的旧物:缺了腿的藤椅、断弦的二胡、还有眼前这个刚从废品站淘来的樟木箱。
箱子是他昨天花五十块买的,卖废品的老张说这箱子锁了几十年,钥匙早就没了。陈砚看中的是箱子上的雕花,缠枝莲纹里藏着只衔珠的朱雀,雕工精细得不像凡物。他本想撬开锁看看里面有没有值钱东西,好凑齐那八百块房租,没成想这锁先动了手脚。
铁锈环已经爬到了手肘,陈砚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明明坐在阴凉的店里,额角却渗出了冷汗,而且那冷汗闻起来竟有股檀香的味道。更诡异的是,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整条巷子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节奏慢得像是被人按住了胸口。
他猛地抬头,看见玻璃门外站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
老头背着手,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里像是藏着陈年的烟灰。最奇怪的是他手里的拐杖,红木杖头雕着只麒麟,眼睛处镶嵌的两颗绿宝石,正幽幽地盯着陈砚。
“后生,”老头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木头,“这箱子,卖吗?”
陈砚皱眉。他这店三个月没开张,今天刚有个“客人”,还是冲这口破箱子来的。他下意识地把箱子往身后挪了挪:“不卖,我自己留着用。”
老头没动,绿宝石般的眼睛在箱子上转了一圈,又落回陈砚手腕的铁锈环上。“你可知这锁叫什么?”
“什么?”
“同心锁。”老头笑了笑,嘴角的皱纹挤成沟壑,“锁的不是箱子,是记忆。你碰了它,就等于接了原主的念想。”
陈砚觉得这老头莫名其妙,正要赶人,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铁锈环像是活蛇般收紧,他低头看见环上浮现出一行细密的字,像是用血写的:“七月初七,子时,青冥碎。”
“你看,它认主了。”老头的声音突然近了许多,陈砚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店里,拐杖点地的声音沉闷得像是敲在棺材板上,“这箱子里的东西,你拿不起。不如卖给我,我给你一万块。”
一万块?
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别说房租,这钱够他把这破店重新翻修一遍。但他看着老头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线”。
每个人身上都缠着线,红色的是亲缘,黑色的是怨怼,只有眼前这老头,身上缠着的是金色的线,细如发丝,却密得像网,而且那些金线的末端,都连着店里的旧物:藤椅的断腿上缠着一根,二胡的琴轴上绕着两根,就连墙角那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沿都挂着三四根。
这老头不对劲。
陈砚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七岁那年,他看见邻居家的狗身上缠着灰线,第二天那狗就被车撞死了;十二岁,他看见班主任身上绕着红线,没过多久班主任就查出了癌症,是她远在国外的儿子回来陪她走完最后一程。这些线预示着什么,他说不清,但他知道,缠着金线的人,绝对不能惹。
“我说了,不卖。”陈砚站起身,他比老头高出一个头,刻意挺直了背,“您要是不买别的,就请回吧。”
老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罗盘的指针不是金属的,而是根黑色的羽毛,此刻正疯狂地转动,最后死死指向那只樟木箱。
“罢了。”老头收起罗盘,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既然它选了你,那也是天意。”他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个信封,放在柜台上,“这是五千块,算是我跟你买个消息。”
陈砚没动。
“你今晚子时,打开箱子后,无论看见什么,都别碰里面的铜镜。”老头的声音压低了些,绿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记住,铜镜照不得。”
说完,他转身就走,中山装的下摆扫过门口的风铃,那串用贝壳做的风铃没响,反而发出了玉石相击的清脆声。陈砚追到门口时,巷子里空荡荡的,老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缕淡淡的、和他冷汗一样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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