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雨水把进山的路泡成了烂泥潭。陈启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手里拎着一网兜蔫头耷脑的苹果和两盒包装过时的点心。雨水顺着临时买来的廉价雨披帽檐往下淌,模糊了他的视线。转过最后一道山梁,那个叫“野狐坳”的村子,便蜷缩在湿漉漉的、墨绿色山坳里,像一块发了霉的苔藓。
他是来接爷爷陈老栓“下山”的。父亲在城里病床上气若游丝,含糊地嘱咐:“去……去把你爷爷接来……见最后一面。”这话透着古怪。爷爷在乡下独居十几年,父亲从未提过接他来城里,爷俩关系似乎一直不咸不淡。如今父亲弥留,却突然想起这茬。
村子比想象中更破败,青壮年几乎走光了,只剩些老人和零星几个眼神呆滞的孩子。空气里除了雨水的土腥,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草味儿,苦涩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甜腻。
按照父亲给的模糊地址,陈启明在村子最深处,紧挨着一片黑压压老林子的坡地上,找到了爷爷的家。不是寻常的农舍,是几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低矮的青砖瓦房,围成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墙很高,爬满了枯死的藤蔓。院门是厚重的老木门,漆皮剥落,透着一股子阴沉的旧气。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勉强能认出“回春堂”三个字,边角刻着些看不清的符箓般的花纹。
这里以前是个小诊所?陈启明心里嘀咕。他抬手敲门,手触到门板,冰凉湿滑。
敲了许久,里面才传来缓慢拖沓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脸。
陈启明呼吸一滞。那确实是一张老人的脸,皱纹深如刀刻,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但那双眼睛——异常明亮,锐利得像针,在他脸上逡巡,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近乎漠然的平静。完全不像一个久居深山、风烛残年的老人。
“爷……爷爷?我是启明,陈建国的儿子。”陈启明赶紧报上家门。
老人——陈老栓,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缓缓拉开门。“进来吧。”
院子里意外的整洁,青石板缝隙里没有杂草,却弥漫着比外面浓郁数倍的药草气味。正屋门楣上同样挂着“回春堂”的匾额。屋里光线昏暗,靠墙立着几个顶到房梁的老式中药柜,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一张宽大的老柏木案桌,上面摆着铜秤、药碾、切药刀,擦得锃亮,却没什么使用痕迹。墙壁上挂着几幅褪色的人体经络图,边角卷起。整个空间更像一个凝固在旧时光里的、废弃的诊室,而不是居所。
“你爸不行了?”陈老栓直接问,声音干涩,没什么情绪起伏。
陈启明心里有点不舒服,还是点点头:“医生说……就这几天了。爸想见您。”
陈老栓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别的。“见我?他是想让我‘回去’吧。”他走到案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把光滑的乌木镇尺,“城里的大夫,救不了他的命?”
陈启明沉默。父亲的肝癌查出来就是晚期,现代医学确实回天乏术。
“坐。”陈老栓指了指旁边的条凳,“既然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山路不好走,雨停了再说。”
陈启明只得坐下,把滴着水的点心盒子放在脚边。屋里的寂静带着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单调地重复。
“爷爷,您以前……真是大夫?”陈启明没话找话。
陈老栓抬眼看他,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在昏暗里像两点幽火。“算是吧。治些城里大夫治不了的毛病。”
“什么毛病城里大夫治不了?”
陈老栓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没回答,反而问:“你爸,这些年,身子一直不算硬朗吧?是不是总觉得乏,睡不醒,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小病小痛却没断过?”
陈启明一怔。父亲确实如此,常年亚健康,体检又查不出大问题,都说是工作累的。
“他是不是四十七那年,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没熬过去?”陈老栓又问,语气笃定。
陈启明猛地抬头。父亲四十七岁那年,突发急性坏死性胰腺炎,在ICU住了半个月,医生几次下病危通知,最后竟奇迹般挺了过来,只是之后身体更差了。这事,爷爷怎么会知道?父亲从未提过跟爷爷联系。
陈老栓似乎从他的表情得到了答案,不再追问,目光转向窗外渐渐变小的雨丝,眼神空洞,仿佛穿透雨幕,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半天,陈老栓话很少,只是默默准备着离开要带的东西——一个老旧的藤箱,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还有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包裹。陈启明想帮忙,被他摆手拒绝。
期间,有两个颤巍巍的老人摸上门来,看到陈启明,都有些畏缩,欲言又止。陈老栓只是冷淡地说:“这几天不看诊,回吧。”那两人便如蒙大赦般匆匆离去,临走时偷偷打量陈启明的眼神,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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