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全屋的电子钟跳到七点整时,苏砚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手机贴在耳边的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前一晚裴溯掌心那道蝴蝶状的疤痕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名单里“杨柳”二字被她反复摩挲得发皱——实验体家属栏上的红章像一团灼人的火。
“苏法医?”电话那头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带着心理咨询师特有的沉稳,“您说想聊聊儿童创伤干预,我下午三点在蓝山咖啡馆有空。”
苏砚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喉结动了动,说道:“好。”
下午三点,咖啡馆里弥漫着焦苦的咖啡香气,百叶窗在木桌上投下细密的格子。
苏砚提前十分钟到达,选了临窗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玻璃门的倒影。
三点零五分,一位穿着米色针织衫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她的短发在耳后别着一枚珍珠发卡,脚步轻盈得像一片云。
“苏法医。”杨柳伸出手时,苏砚触到了一片温凉。
她注意到对方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的淡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的。
咖啡端上来后,苏砚用银匙在瓷杯里搅出涟漪,说道:“杨老师专攻儿童心理,我最近接触了一桩案子……”她顿了顿,“受害者是个小女孩,创伤后应激反应很严重。”
杨柳的指尖在杯沿轻轻点了点,说:“这类案例我处理过不少。关键是要找到触发记忆的核心符号,比如特定的颜色、物品……”
“蓝色蝴蝶呢?”苏砚突然插话。
在玻璃门被风撞开的声响中,她看到杨柳端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指节泛白,压得杯沿与瓷碟发出细碎的碰撞声,瞳孔在镜片后缩成了针尖大小——这个微表情只持续了零点三秒,下一秒对方就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然而喉结滚动的频率却出卖了她:“蓝色蝴蝶?我倒没特别研究过。”
在角落的盆栽后面,裴溯的拇指在监听设备的暂停键上停住了。
仪器屏幕上,呼吸频率曲线从每分钟20次陡然窜到了32次,像一道锋利的闪电。
他望着玻璃幕墙里苏砚的侧影,喉结动了动,将设备音量调得更低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苏砚笑了笑,话题自然地转到了儿童绘画治疗上,不过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杨柳耳尖泛起的薄红。
道别时杨柳说“保持联系”,转身的瞬间,她落在椅背上的米色开衫滑下了一角,露出内侧绣着的蓝色蝴蝶暗纹。
苏砚弯腰捡起开衫递过去,指尖触到布料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解剖室的福尔马林味不同,是更清冽的酒精味。
“她在恐惧什么……”裴溯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时,苏砚正盯着手机里偷拍的开衫暗纹。
车载屏幕上,监听记录的声波图还在跳动,“呼吸频率异常持续了2分17秒,结合微表情分析……”他突然停住,将车拐进了地下车库,“宋杰有消息了。”
安全屋的投影仪亮起时,宋杰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这位总是把头发剃成板寸的技术顾问推了推黑框眼镜,说:“入侵私立医院系统时,发现杨柳的入职档案被篡改过七次。”他敲了敲键盘,“真实履历是在新光心理研究所——”屏幕切换成了泛黄的工作证扫描件,“2013 - 2018年,担任实验体认知重塑顾问。”
苏砚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问道:“新光……是茧计划的合作机构?”
“不止。”宋杰调出一份项目书,说:“她负责的是T - 7号术后心理干预。”
空气瞬间凝固了。
裴溯的手指抵着太阳穴,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T - 7号……”
“查实验日志。”苏砚突然转身翻出U盘,说:“之前拷贝的文件里有杨柳的工作记录。”
牛皮纸袋里的纸张哗啦作响,当苏砚抽出夹在日志里的便签时,呼吸骤然停滞。
泛黄的便签纸上,钢笔字的边缘被水晕开了:“对不起,我没能阻止他们。”
头痛像浪潮般袭来。
苏砚扶住桌角,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暴雨夜,雨刷器疯狂摆动的声响中,前挡风玻璃突然出现了蛛网纹。
她看到当时只有十六岁的自己,怀里的苏棠正攥着她的衣角尖叫。
而在撞向护栏的最后一刻,车外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举着一只蓝色蝴蝶发卡——那张脸,此刻正和电脑屏幕上杨柳的工作证重叠在一起。
“苏砚?”裴溯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有滚烫的东西在燃烧:“七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
凌晨两点,裴溯的车停在了杨柳住的小区楼下。
他望着二楼亮着的灯,将微型摄像头贴在单元门的门铃上,说:“她今晚要见人。”
“你怎么知道?”苏砚握紧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她刚才在超市买了两盒速溶咖啡。”裴溯的指尖敲了敲仪表盘上的监控画面,“独居女性不会为自己准备两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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