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后院的柴房,简陋却干净。
萧凛盘膝坐在一堆柔软的干草上,双目紧闭,调息养伤。窗外,是青石镇午后独有的宁静,孩童的嬉闹声、货郎的叫卖声,隔着院墙,遥遥传来,带着一种久违的、不真实的烟火气息。
自从那日被阿遥救下,他便一直留在这里。
最初的两天,他心中充满了警惕与戒备。身为北燕质子,在大周的京城,他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周围遍布着李烬的眼线和杀手。他早已习惯了不相信任何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医术高明得不像凡人的乡野医女,在他眼中,充满了疑点。
他不止一次地试探过她。
“阿遥姑娘,”他曾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她为自己换药时那张平静的脸,“你这手医术,可不像是寻常乡野郎中所能教出来的。不知……师承何处?”
阿遥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师父是个走方郎中,居无定所,一辈子都在四处行医救人。他老人家常说,医术是用来救命的,在哪儿救,救的是谁,都一样。”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将一切都推给了一个无从查证的“已逝师父”。
萧凛又换了个方式,他拿起案上的一份京城邸报,那是秦婶采买时顺手带回来的,上面刊载着朝廷最新的动态。
“听闻大周皇帝近日又擢升了户部的一位侍郎,看来是圣眷正浓啊。”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阿遥的反应。
阿遥正低头为他研磨新的伤药,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邻里间的闲话。
“我只是个医女,不懂这些朝堂上的大事。”她将研好的药粉小心地装入瓷瓶,“我只知道,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生了病,都需要吃药。”
她的反应,平静得不像伪装。仿佛她的世界里,真的只有草药、病人和那一方小小的药庐。
几次三番的试探,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萧凛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因此减少,反而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然而,身体的感受,却是最真实的。
她为他配制的金疮药,效果堪称神迹。那道深可见骨的胸前伤口,不过短短数日,便已开始收口愈-合,新生出的肉芽带来了阵阵难忍的痛痒。内服的汤药,更是固本培元,让他亏空的气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最让他感到心神震动的,是她特制的一种安神香。
长久以来,身处敌国,时时刻刻都活在被监视和暗杀的阴影之下,萧凛的神经早已绷紧到了极致。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
来到药庐的第一个晚上,他依旧无法入眠。
第二天,阿遥进来送药时,便留下了一个小巧的青瓷香炉,里面燃着一撮暗紫色的香料。
那香气很淡,带着草木的清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并不浓郁,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能一点点地渗入他紧绷的识海,抚平那些焦躁与戒备。
那晚,是萧凛来到大周为质的三年里,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窗外的鸟鸣清脆悦耳。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从那以后,他对阿遥的戒心,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放下了。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什么目的,至少在眼下,她对自己没有恶意。这份救命之恩,这份难得的安宁,都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再试探,只是安静地养伤。而阿遥,也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每日按时送药送饭,为他换药,不多说一句废话。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默契的平衡。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五天。
第六日的深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萧凛正在打坐调息,忽然,他那双紧闭的凤眼,猛地睁开!
一阵细微而密集的震动,正从远处的大地传来。
那是……大批骑兵行进的声音!
他自幼在军中长大,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而且,听这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绝非寻常的匪寇或地方驻军,而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是禁军!
他们追来了!
萧凛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变得凌厉如刀。他一把抓起身旁的长刀,翻身下床,动作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一阵剧痛传来,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几乎就在他起身的同一时间,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无声地推开了。
阿遥一身素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片凝重的冷静。她的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跟我来。”她压低了声音,不容置疑地说道。
萧凛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漆黑的后院,回到了药庐的前堂。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犬吠声,一队队手持火把的士兵,正在粗暴地拍打着镇上居民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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