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谷的紧急军报，是由浑身湿透、臂带箭伤的幽爪亲自带回的。 他甫一踏入统帅府，浓重的血腥味与河水的腥气便弥漫开来。顾不上礼节，幽爪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却清晰： “城主，黑水河下游，杜威动了真格！今日拂晓，十余艘中型战船溯流而上，直抵我河谷巡逻队目视范围。每船长约十五丈，两侧有桨窗，甲板筑有箭楼，船首竟架有小型火炮！它们并未直接攻击我方岸防哨所，而是呈扇形散开，沿河岸缓速巡航，最近时距岸不足三十丈，船上弩手与炮手挑衅之意明显。”
星烨心头一沉：“可看清旗号？具体数量？船型如何？”
“旗号是杜威麾下‘北凛水营’的‘玄蛟旗’。战船十三艘，其中两艘明显更大，可能是旗舰或运兵船。船体包铁，吃水不深，机动极灵活，在宽阔河面转向自如。”幽爪喘息稍定，继续道，“更麻烦的是，属下观察到，这些战船配有数艘狭长轻快的‘走舸’，每艘可载十余人，可从大船直接放下，迅速靠岸。他们只需半炷香时间，就能在任何一段平缓河滩完成数十人的登陆！”
“任意登陆……”星烨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这意味着，百余里长的黑水河防线，处处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是。”幽爪脸色凝重，“我们原有的三处固定哨卡和两支巡逻队，在如此机动的船队面前，形同虚设。他们今日只是示威，若真开战，完全可以避开我们重兵设防的隘口，随意选择薄弱处登岸，袭扰后方，切断粮道，甚至直插腹地。我们在岸上追之不及，在水中……毫无还手之力。杜威这是把整条黑水河，变成了他进可攻、退可守的移动堡垒！”
急报内容迅速传开，统帅府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紧急召集的核心军事会议上，裂爪第一个站起身，这位以勇猛刚直着称的狼族大将，此刻脸上没有丝毫轻敌，只有沉甸甸的忧虑。
他指着地图上蜿蜒的黑水河，声音粗粝： “诸位，情况比想象得更糟。幽爪带回的情报很清楚：十三艘装备火炮、箭楼的中型战船，配合快速登岸的走舸。这意味着什么？”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意味着杜威掌握了绝对的战场主动权。我们所有的岸防工事、哨卡、巡逻路线，在他眼里都是固定的靶子！他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我们若想防住这百里河岸，防止他从任何一点渗透进来，需要多少兵力？”
裂爪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了几个位置：“黑水河适合登陆的平缓河滩，至少有十七八处！每处至少需驻防一队精锐（约百人），并配备强弩等远程武器，才能对试图靠岸的走舸形成威胁。此外，还需数支快速反应的骑兵队在后方巡弋，随时支援被攻击的点。这样算下来，没有六千到八千人，根本铺不满这条防线！”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而这还只是‘防住’的可能性。实际上，我们疲于奔命，杜威却以逸待劳。他的战船在河上，补给方便，士卒轮换休息。我们呢？数千精锐被死死钉在河岸，每日消耗的粮草、军械就是天文数字。一旦被他调动起来，来回奔波，不出数月，我军必疲，士气必堕！届时他若选一两点全力猛攻，我们很可能守不住！”
裂爪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金鬃一拳砸在桌上，虎目含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杜威的战船在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那些铁壳子再厉害，上了岸，老子照样能撕碎他们！”
“问题是他们未必需要上岸强攻。”苍角沉声道，他负责铁壁关防务，对攻守之道体会更深，“战船沿河机动，择地登岸袭扰我后方村落、劫掠粮队、破坏道路，甚至架起火炮轰击我岸防工事。我们追，他退回河中；我们疲，他再次袭来。主动权，完全在对方手中。”
铁角闷声道：“能不能造我们自己的战船？或者……水下做文章？”
墨尘缓缓摇头：“造船非一日之功，尤需精通水性的匠人与水手。我族久居内陆山地，谙熟水战者寥寥。至于水下……黑水河深流急，且杜威战船吃水不深，船底必有防护，寻常手段难伤。”
一直沉默的刀郎忽然开口：“或许，不该只想着‘防’。” 众人目光聚焦于他。这位以冷静细致着称的豹族统领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黑水河：“战船优势在于机动与火力依托河道。若我们能设法限制其机动，或将其逼离河道……” “谈何容易。”裂爪摇头，“黑水河下游宽阔，我们如何限制？除非截断河流，或令其改道——那更是浩大工程，非短期可为。” 会议陷入僵局。
星烨始终未发一言，目光在众人面庞和地图之间缓缓移动。他听着每一条分析，感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虑与不甘。
“而且，”裂爪最后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就算我们投入如此巨量兵力勉强守住，也等于被杜威用十几条船，就牢牢牵制了我族近半可战之力！其他方向怎么办？秦北辰那边怎么应对？我们岂不是成了钉死在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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