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六年(前117年)秋,长安。
连绵的秋雨下了整整三日,未曾停歇,淅淅沥沥,仿佛天公也在为这座帝国都城内即将发生的巨变而低泣。
冰冷的雨水洗刷着未央宫高耸的朱墙与精致的黛瓦,汇聚成细流,沿着鸱吻檐角滴落,在宫灯昏黄摇曳的光影下,于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细微的水花。
夜色深沉,雨幕笼罩下的长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余下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苏沐禾——一个魂穿而来不过月余,眼下仅是西汉太医署里最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徒——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的路面上。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药囊,低着头,努力跟上前方师父陈太医略显蹒跚却又焦急的步伐。
“师父您慢点儿,这路滑得跟抹了油似的,”他小声嘀咕,“您要是摔了,咱爷俩今晚可就真得在将军府门口表演‘老弱病残’组合了。” 陈太医回头瞪了他一眼,苏沐禾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嘴却没停:“我是说,师父您老当益壮,健步如飞!就是这雨下得,啧,长安的排水系统该找工部的人来修修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座今夜牵动着无数人心弦的府邸——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的府宅。
越靠近将军府,空气中的气氛便越发凝滞肃杀。
平日虽也有守卫,但今夜,披甲执锐的羽林卫数量倍增,他们如同冰冷的雕塑般矗立在雨水中,铁甲上凝结着细密冰冷的水珠,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毫不留情地审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或进出府邸的人影。
火把的光芒在雨水中晕开,映照着他们手中兵刃的寒光,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浓重到化不开的草药味从府门内弥漫出来,试图掩盖什么,却终究压不住那股从深宅内院里丝丝缕缕透出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衰败与死寂气息,苏沐禾的掌心早已沁满冷汗。
这一切的源头,并非师父的嘱托,而是源于他三日前一次胆大包天的发现。
当时他奉命整理将军近日用药的药渣,现代医学的知识和穿越后恶补的本草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几味看似平常的温补药材之间,似乎隐藏着极微量的、属性相冲的“不速之客”。
它们单独使用无害,甚至有益,但长期微量混合于霍去病当时服用的主方中,会潜移默化地加剧脏腑衰竭,造成药石无灵、油尽灯枯的假象!
这个发现让他骇然失色。他不敢声张,暗中又观察了几次煎药和送药的过程,发现其中一次,并非平日负责的那位老内侍经手。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来自后世对这位传奇将军的敬仰与不甘,驱使着他做出了疯狂的决定——他必须告诉师父陈太医!
那是同样一个雨夜,雨丝细密而冰冷,敲打着太医署青灰色的屋檐,汇成一道道水帘,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药库深处,烛火摇曳,将层层叠叠的药柜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复杂的药香——甘草的甘醇、黄连的苦涩、麝香的馥郁,还有无数难以名状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苏沐禾蜷在角落的一个小药碾旁,正借着昏黄的灯光整理今日晾晒的药材,手指已被药渍染得微黄。
他皱着鼻子嗅了嗅,心里嘀咕:‘这味儿,比我们大学实验室里的福尔马林还冲。’
脚步声响起,是他的师父陈太医回来了。老人披着湿透的官袍,身形佝偻,脸上带着连日值夜留下的深深倦容,眼下的乌青在昏暗光线下尤为明显。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
苏沐禾的心猛地揪紧,机会稍纵即逝。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拦在了师父面前。
陈太医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责备:“沐禾?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歇息,在此作甚?” 苏沐禾没有回答,他只是直挺挺地跪下,青石板冰冷的寒意瞬间穿透了薄薄的衣衫,激得他微微一颤。
‘嘶……这地砖凉得跟冰窖似的,膝盖要废。’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滑落,混合着紧张的汗水,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锁住师父错愕的脸。
“师父!”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发颤,却又强行逼迫自己用尽可能清晰、严谨的医家语言,“弟子……弟子近日反复查验将军脉案与用药记录,发现其中大有蹊跷!将军高热不退,四肢厥逆,看似伤寒极重,但细察其舌象变化与汗出情况,与白虎加入参汤之效验颇有出入!”
陈太医初时大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随即压低声音厉声呵斥:“休得胡言!将军病情乃多位太医共诊,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学徒妄加揣测,议论贵人!不要命了吗!”
但苏沐禾仿佛没有听见警告,他语速加快,逻辑缜密,将自己多日来的发现一一剖白:“弟子绝非妄议!师父您看,方中犀角与川乌用量看似寻常,然将军久病体虚,营卫失和,此二味药性一烈一寒,在体内交互激荡,若遇引子……比如,比如每日清晨送入府中的那盏特殊‘参茶’……便能生出极隐秘的毒性,看似加重病情,实则是在一点点蚀毁心脉!此非天灾,实乃人祸!若再继续用药,不出三日,纵是大罗神仙降世,也难挽回!” 他将那致命的药性相克之理层层剖析,每一个疑点都切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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